185 【督军团独立】

陆军部代理总长傅良佐和参谋部代理总长唐季礼接到石铿来电后，立即电告天津，段祺瑞的回复来得很快——照准。两人碰头一番合计，乃各自写下部令，联袂前往总统府请大总统盖印。

黎元洪现在是听到石铿的名字就头疼，陈宦在保定城里优哉游哉，和曹锟尽释前嫌、裹得很紧，金永炎还在远征军第一师的军医处病房里待着，实际是被监管了。如今，各地部队大集于保定，远征军第二师的架子已经搭建起来，现在又来了个第三师，一想八万远征军近在咫尺，大总统就有些不寒而栗之感。

石铿虽然表面上没有显露出什么来，可骨子里已经记恨上黎某人了。否则陈、金二人怎会如此？否则石铿为何不直接电报总统府请令？

看着眼前的两份部令，黎元洪又恨起段祺瑞以及面前的傅良佐和唐在礼来。左右想想，还得把石铿抚平，免得远征军给已经复电总统府即日北上调解的张勋制造麻烦。真要惹急了远征军……后果难以想象。

“受之。”

夏寿康连忙拿出大总统印信，在陆军部和参谋部的命令上盖下鲜红的大印，又立即起草了一份委任李炳之中将为远征军第二师师长、殷承獻中将为远征军第三师师长的大总统令，呈给黎元洪披阅。

黎元洪想了想，说：“添一条，任命石铿为远征军副总司令兼总参谋长，蒋方震继任总教练官兼陆士校长。让金永炎赶快回来主持总统府军务。”

夏寿康也知晓当前局面的利害关系。远征军有段祺瑞和舆论的双重保护，任何人都轻动不得，既然不能动就只能拉、抚，一切事宜等李经羲顺利组阁，事态渐渐平复之后再说了。哼哼，远征军一旦去到欧洲，就只能向中央俯首帖耳了！

傅良佐、唐在礼见事情办得异乎寻常、从未有过的顺利，心中都有一个感慨——有兵权啥事儿都好办！没兵权就算坐在陆军部、参谋部里，也不过是那些统兵大将们闲时烧香的对象而已。

1917年4月2第四次督军团会议。

4月22日，国会通过李经羲的任命案，大总统黎元洪一口气发表了几份委任通电。

免去段祺瑞国务院总理兼陆军部总长之职，任命李经羲为国务院总理兼财政总长。任命石铿中将为远征军副总司令兼远征军总参谋长并兼第一师师长。任命李炳之中将、殷承獻中将为远征军第二师、第三师师长。任命任士杰、王承斌、何海清、傅常、舒云衢、李挽澜、马建蕃为远征军1、2、3、4、5、6旅和军团直属野战重炮旅旅长。远征军各师属炮兵旅长及各团团长由远征军司令部呈报陆军部备案后照准。

四川成都，刘存厚公馆。

酒席上，参谋长林爽宣读完保定的石铿和北京总统府的两份电报后，川军第二师众将校各怀心思愕然以对，只等脸sèyīn晴不定的军长发话。

“格老子的……这下子安逸了噻？”刘存厚手里的酒杯转动着，目光也紧盯着杯中漾起的波纹，过了好一阵子才举起酒杯，说：“来，今天这个聚会就是给远征军第五旅壮行，这杯酒就是壮行酒！川军第二师的脸面就全在各位身上了！丢不起人哟！”

林爽急道：“军长，你想清楚哟！舒旅长率部一走，我们第二师就只有两个旅的兵力了，就不能不看石铁戈和董干丞的脸sè做人喽！再说了，督军之职还没拿到手，我们慌个啥子？”

“你龟儿嘞！”刘存厚嘴里骂着，脸上却笑着，手里的酒杯举向林爽，说：“老子是瞎子吃汤圆——心里有数。石铁戈啥子时候吃过亏，你，你们看到过他吃亏没有？他敢带兵去欧洲打洋鬼子，我们第二师凭啥子不敢？都是两条大腿夹两个卵子，莫要让世人把老子看扁了！老舒，你是老武备出身，跟了我这么多年，这次在石铿部下作战，不要给老子丢脸哈！”

“是！”舒云衢端起酒杯跟刘存厚碰了碰，仰头喝个干净。

刘存厚转向刘成勋说：“你兄弟从泸州打电报回来，参谋长，去拿那份电报出来，让大家看看，远征军是啥子阵仗！老实说，石铁戈这次是照顾我的面子，照顾我们第二师、第三师。五师独立旅和何海清都到保定了，人家的脑壳是比我们转得快哟，狗日嘞，刘成田不打电报回来，老子当真还不晓得虚实……参谋长，念！”

林爽展开电报纸，念道：“刘军长勋鉴，职今日见董，董出示保定来电，列远征军编制装备表如下，英制10子步枪73600枝、弹盘轻机枪792挺、重机枪348挺，全部是77口径；火炮456mén，其中……”

赖心辉拍案而起道：“啥子喃？龟儿吹牛！”

刘存厚和林爽白了赖心辉一眼，林爽继续念道：“其中155重型榴弹炮108mén……”

赖心辉又道：“牛皮都吹破逑！”

“你龟儿嘞少打岔！”刘存厚心知赖心辉是羡慕、嫉妒，又暗恨石铿没有chōu调自己上阵所致，乃鼓着眼珠子将只有二十多mén火炮的炮兵团长瞪得不再言语。

“155加农重炮36mén、105榴弹炮72mén、75高shè炮36mén、其余为75口径山炮、野炮和36mén旅属37速shè加农炮。刘成田还说，江津修械所已拟改称为江津兵工厂，目前已出产60口径迫击炮70余mén，全部jiāo付远征军使用；120口径迫击炮已经试制成功，可望在八月底以前向远征军再提供60迫击炮200mén、120迫击炮50mén左右。”

“看嘛……”刘存厚悠悠地扫视众人，说：“以前的第十六师打泸州，哪个想得到几天就拿下来了？现在的远征军靠着英法美三国，更不把炮弹当回事儿！就算自产的迫击炮也骇人得很！现在，莫说我们第二师，就算全中国那些督军、巡阅使们，哪个敢跟石某人较劲啊？要想拿到督军帽子，部队就要赶快出发，反正都是打空手去，二天是带着装备回来。再说了，我当了督军，成都兵工厂和江津兵工厂就可以合并噻……总而言之一句话，现在跟到石铁戈走，没的错！”

“军长，我还是不敢相信。”赖心辉说：“不如先派代表到保定去看一看再下决定？”

刘存厚一挥手道：“看你龟儿个铲铲！吴莲钜先生早就有信来了，那个编制是石铁戈跟协约国的洋máo子开会议定的，还有十架新式飞机也到了，天天在北京城上头飞来飞去的搞训练。以前，石铁戈背后就是段总理，现在，就算段总理垮台了，石铁戈已经是各方竞相拉拢的对象，真正的香饽饽。来，举杯，给第三旅各位壮行，明天各自回到部队准备，后天一早南下泸州！”

“军长，电报！”

刘存厚从参谋手里接过电报看了看，递给林爽，笑道：“钟乃猷已经心动了，问我们咋个办？回电，第二师遵奉大总统命令，第三旅附骑兵团后天开拔！”

舒云衢说：“军长，就怕我们一走，督军帽子不保的戴循若对第二师下手。”

“他娃下手就好，老子来个退避三舍，请中央裁决。”刘存厚笑眯眯地说：“不说中央远吗？那就在泸州噻！第二师出兵参加远征军，跟董干丞就是血脉相连的友军，还有熊克武、钟体道、周道刚，哪个敢不帮我？不说这个了，人家石铁戈比我们算计得jīng，真要这些问题都想不到、摆不平，那还去欧洲混个铲铲喃？！吃酒，给四位弟兄践行！”

众人见刘存厚决心已下，又见刘成田的说法有吴莲钜佐证，在对远征军的装备大流口水之余，也对即将加入远征军的舒云衢、缪谦、邓锡侯、田颂尧羡慕不已。带着相同的心思和一丝嫉妒的心态，众人频频劝酒、灌酒，直到四人趴在桌上抱拳求饶才肯罢休。

刘存厚却并未喝下多少酒水。通过酒席上的一番话和细心观察，他对还在为自己着想的舒云衢等人比较满意，至少无需担心自己的老本部队给石铿吞了……

4月23日，保定，直隶督军署。

书房里，曹锟看着石铿和石铿身边那个穿着宽大到有些不合体的军服，挂着远征军独有的初级士官领章的nv人，强忍住那种说不出来的古怪笑意，拿出一份电报给石铿。

“噢？王聘公有意支持李内阁？”

“正是，他打电报来就是要直隶表示支持李经羲出任内阁总理，如今，李纯、王占元等人都表示支持了，至于曹某嘛，还是那句话，看老弟你的眼sè行事。”

“仲公折杀我了！”石铿连连摆手说：“小弟的意思是远征军总司令部发表通电，表示军人不干涉政治的立场，并敦促中央尽快停息政争。直隶可以表示支持李内阁，天津和南京那边却也应当好生应对。这次徐州的督军团会议，仲公不是没有去参加吗？听说吉林的孟督军走到天津就停下来不走了，还有李纯也待在天津不动。请问仲公究竟如何看待张辫帅此人？”

“定武军号称有50多营七万多人，大多却是张少轩吃空饷外加唬人用的，能战者估计不超过三万人。此等实力本不足以为督军团盟主，只是他资格老，又首先提出北洋团结口号召开徐州会议，让各省督军有了抱成团跟中央讨价还价的机会，因此才能成为大盟主。张少轩此次真要是谋夺大权，与段、冯起冲突的话，他这盟主也当到头了。刘景元在徐州打回电报说，徐州会议上督军团都不满意李经羲组阁，哼，这两天就要闹起来咧！”

“泉公，甫公可有电报训示？”

曹锟笑道：“都一样，静观其变。”

石铿会意一笑，两人心里都明白，黎元洪、李经羲、张勋等人被段祺瑞和冯国璋联手耍了一回，不管他们怎么折腾，总归是要栽个大跟头的。如今就只等各地督军们通电反对李经羲就任总理了。

1917年2月24日，安徽省长兼安武军统领倪嗣冲通电全国，宣布独立。随即，河南督军赵倜、浙江督军杨善德和省长齐耀珊、山东督军张怀芝、山西督军阎锡山、福建督军李厚基、陕西督军陈树蕃、奉天督军张作霖等人纷纷通电独立或者自主，随后在天津成立临时参谋处准备实施兵谏，以示对国会不满和对李经羲内阁、黎元洪的抵制。

倪嗣冲最为积极，通电后立即出兵德州，目的却是控制德州兵工厂，山东的张怀芝大怒，双方几乎酿成jiāo火。倪嗣冲见张怀芝反应迅速，只得撤兵作罢。

独立各省督军在宣布独立之外，当然不会忘记抓权，驱赶与己不合的省长。陕西省长李根源、福建省长胡瑞霖、山西省长孙发绪……等人纷纷被软禁或被驱逐。各省俱都出现擅自扩充军队、扣留国税等等现象，其中张作霖成立第二十九师，任命吴俊升为师长。

李经羲见势不妙，立即躲在天津不肯进京履任，又托辞要到北戴河休养，表示愿将总理之职让予王士珍、徐世昌或者段祺瑞。王、徐、段来了个不予理会。

25日，独立各省开始扣留路局列车，摆出要运送部队进京的架势。中国远征军总司令部以陈宦、石铿领衔通电全国，表示遵奉蔡大将军遗训，决不chā手政治，并请中央和各地实力派尽快会商政治解决办法。最后，远征军要求各省保障京汉、京奉铁路京津段的畅通，保障远征军调用列车的特权，以免耽误远征军的兵员调动和装备补给。

26日，各省督军纷纷致电保定，表示满足远征军所需。同日，张勋在徐州发表调停通电，率步、骑、炮兵十个营五千余人北上，27日抵达天津，请各方代表会商时局。同时，西南各省实力派纷纷表示反对军人干政，支持国会和调停争端。

黎元洪不成想到自己利用李经羲和张勋的组合也压制不住北洋派军阀们，在各省纷纷独立之际，对张勋率军北上既感怀疑又觉希望，忙派出公府秘书长夏寿康前往天津迎接张勋。同时，黎元洪还电请王士珍、梁启超、徐世昌等人出面调解，又催促李经羲尽快上任。

刚刚与各方在天津代表会晤后的张勋见到夏寿康，说：“本帅作为调人已经征询过督军团的意见，他们认为大总统必须满足四个条件才能取消独立，不再遂行兵谏。第一，解散国会；第二，修改约法；第三，组织完善内阁；第四，摒斥公府佥壬。本帅以为，若要调停见功，大总统无论如何在三日内要解散国会才行，其他方面的事情慢慢商量。”

黎元洪得报，这才觉得自己上了北洋派的大当！张勋根本就不是支持自己，而是比各省独立的督军们更狠的，要“造共和反”的豺狼虎豹！国会是共和的标志，是大总统权力的来源，一旦解散国会，自己这大总统就无需再当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