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绝境
凛冽的寒风撕扯着山坡上的荒草。黄沙把本应是蔚蓝的天空染成一片昏黄。一列军车沿着狭窄的柏油路蜿蜒向前,在绵延起伏的群山中行进。我坐在司机的旁边,脸靠在车窗边,望着路边干枯的河床,独自想着心事。
我 --- 朱江 中国人民解放军第24集团军 ***** 部队参谋。驻守在伟大首都北京的北大门--河北隆化(董存瑞牺牲的地方)。本来在师机关混得挺好,准备升任作战科的副科长。可在这关键时期被派到后勤执行押运任务,到总后的仓库调拨一批冬装。这鬼仓库在河北山区的山沟里,车开了整整一天了,还在这山里转来转去。紧了紧裹在身上的大衣,深深地叹了口气。
傍晚十分终于赶到了目的地:总后勤部第3501仓库。仓库建在河北省承德县的一个山沟里。周围有几个军队的三线工厂。进入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大多数三线工厂开始向大中城市搬迁,这几个工厂也不例外。工厂早已停产,职工已迁走,只剩下遗弃的厂房和家属楼,没有灯光,显得阴森可怖。车队没有停留,向山沟更深处驶去。在这条斑驳的公路尽头,车队停下来了。怎么有检查的士兵?我深深纳闷,但看着那值勤班长的表情不得不出示证件。那班长显然事先得到通知,打了一个电话后放我们进去。仓库站长出来接我,别的事暂且放一边,先到食堂吃饭。一轮酒过后就和站长开始称兄道弟了。
站长故作神秘地对我说:“老弟,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来拉物资了。我也快调离啦。这里现在还是叫做仓库,可实际是什么地方——哥哥我可不能说啦!实际上老子早就不能在这儿做主了,要不是积压在库里的破烂儿等着你们处理……哈、哈!”
“妈的!”我心里可没管你这里要变成什么地方,“关我屁事!可我们当兵的可要受苦了,又要忍受一阵和自己年龄一边儿大的脱水蔬菜,上反了袖子的新军装……没办法,命令就是命令,不过以后再也不来倒是挺好,鬼才爱来呢!”
第二天一早,这位站长领我们到了最靠外的一个仓库。站长不无感慨地说:“十几个洞库,归我管的就剩下这一个啦。”打开厚重的混凝土填充的铁门,汽车开了进去。前进了不到一百米就看见了堆成山一样的军用被服。整整齐齐捆成一个个棉布包码在那里。看着仓库职工在那儿磨洋工,我为了早装车走,就招呼战士和仓库职工一起搬。一边搬着一百多斤的棉衣捆一边听那几个仓库职工闲聊才有点弄清:原来自从三线工厂大规模迁出,这个仓库也就没什么战备意义要裁撤。前一阵把几个大的洞库移交给了北京来的国防科工委的一个研究所做实验,来了好多带枪的士兵,搞的神神秘秘的……
赵剑博士在中科院被誉为“鬼才”,三十二岁的他已经是项目负责人了。虽然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项目!只是《关于物质空间堆叠与跳转的可行性研究》这一题目就让一大群“老权威”大跌眼镜!目前项目取得了重大突破:支持物质空间“跳转”的能量来源由原子聚变方式获得。此次实验得到了军方的大力支持,不过为了赶在“两会”召开之前为中央“献礼”实验地点也就临时改在由军方提供的洞库内进行。
面对正在紧张调试设备的助手门,赵剑心里有着隐隐的不安:一旦科学牵扯上了政治,就不再是科学了!何况此次实验准备的并不充分,能量控制并没有达到有效控制;连场地也没有清理完成;实验人员的安全保障问题……
突然一声惊叫打断了博士的思绪:“反应堆自行启动!”
“二号堆能量反映异常!”
“发现中子溢出!”
“停不下来啦!”
赵剑发现面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变形,还没等他的大脑做出反映,实验场内的一切已经分解成原子,瞬间会聚成为一个超微小的黑洞,紧接着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当我奋力推开压在身上的第十一个棉布包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弯曲的钢筋,洞顶坍塌下来的巨石,而刚刚还在抱怨太累的仓库站长和战士们已经被埋在了巨石之下!
我疯狂地想将巨石搬开,救出我的战友。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多么的徒劳!我筋疲力尽靠在那堆救我一命的棉包旁,以为这只是一个恶梦。
凭借微弱的应急灯的光亮,我发现仓库的出口已经塌陷了,经过了刚才的巨变,我只是心里暗自苦笑:只是晚一步向死神报道罢了,比别人幸运多少呢?准备给家人写下遗书,这下可好,家里给介绍的对象也不用见了。
没有纸和笔,算了……
没有水,我将渴、饿而死……不如和战友们一样,反倒痛快……
没有空气,我将……咦?怎么这么久过去了我也没有气闷的感觉?心中一阵狂喜,抱起那只应急灯,向仓库的深处爬去……
第二节脱困
已经是第三天了,凭借应急灯的微弱光亮,我仍然在婉若迷宫的地下洞库中找寻出口。出路没有找到。幸运地发现了一批过期了的军用罐头和压缩饼干(足够我一个人吃十年!)看着四周黑漆漆的墙壁不禁苦笑。七十年代中国为了防备和美苏打核战争大规模的战备建设一直未停,这洞子建的倒是真大,得消耗多少人力、物力!当时肯定是不惜工本,顶壁和四周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竟然还没跨下来。这要是现在的那些豆腐渣工程,怕是早玩儿完了。
裂纹?---难道空气是从裂纹中透过来得?我又一次陷入了绝望!不,我不能只是等着别人来救我。要先自救!
在仔细探察了每条裂缝之后,终于确定了一条隐隐有空气流动的裂缝作为前进方向。
我又开始寻找开掘工具。找到一把丁字镐,在经过一阵竭尽全力的“挣扎”只是留下点点白印,只好放弃。
看到身后方方正正的木制包装箱我想起仓库站长生前所说,这是几个工厂搬迁所遗留的设备。心中一动开始拆卸一个个巨大的包装箱,说不定里边有一些挖掘设备呢。
五花八门的机器设备和材料散落在这残破洞库的各个角落:破旧的车床、铣床,已经淘汰的电器设备。竟然还有一台发电机拖车!终于在一些废品堆中找到了一个风镐,只好将就用了。经过一天的挖掘缝隙扩大了。当我勉强爬过仅能容身的裂缝,眼前仍然是一个地下洞库。从墙壁上的编号上判断比刚才所进来的仓库大的多。被分隔成了许多小的储藏室。厚重的铁门从外面锁住了。空气是经过通风管道吹进来的,我禁不住欢呼一声:“有救了!”
想不到通风管道是那么长。而且有十几个岔口,不禁对与自己的决定后悔起来:一旦在婉若蛛网的通风管路中迷路就太不值得了,一定会被困死在里边。当我已经在绝望中爬行了一天后终于眼前出现了一丝亮光!
我看见了久违的蓝天,但蓝天下是一望无际的莽莽群山。看不到一幢建筑物,也不见人类活动的迹象。洞口处在一个山壁的裂缝深处,一道铁栅栏把我和外面自由的世界隔绝开来,这里极其隐蔽。看来是事先经过精心设计的,不能指望有人经过发现了,如果想打开铁栅栏,又得返回去取工具,还得费几天的时间!
在费尽周折回到了原先的仓库之后,我将所有能够找到的战友们的遗体统一安放在了一个小的隔间里。洞库符合三防要求,关闭了隔离的铁门可以隔绝空气。希望在上级领导到来之前,战友们的遗体不会腐烂。对着厚重的铁门我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别了,我可爱的战友们!我所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对不起!你们还是那么的年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我沿着通风管路进行了详细的搜索,希望能够发现奇迹:仍然有活着的战友。但是结果令人失望,完好的仓库中堆满了各式枪械弹药(枪械全部拆散成零件装箱存放,炮弹全都没有安装引信)或是各种军用物资。而大部分仓库已坍塌不可能有生命存活。
但一个发现令我十分兴奋:我找到了整整十部军用电台!但电台所用的蓄电池还没有启封,当然是没电啦。我必须要尽快发电!经过一天的努力,(只是把柴油从一个库里运到另一个库里就费了大半天时间!)发电机终于突、突、突、运转起来了!趁着给蓄电池充电的时间,我给几个洞里都接了照明线路,当然尽量使用原有的线路和灯具,整个室内大放光明,把洞壁上的裂缝照的纤毫毕现,看起来触目惊心。
爬到洞口架好天线后,我迫不及待地打开电台,调到规定的频率。耳机中一片沉寂,无论怎么呼叫,都没有回答。急的我胡乱拨动电台的调谐旋钮,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耳机内回响:“中央社重庆2月15日电:日军大举进犯徐州地区,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电令所属部队坚决抵抗,直至战至一兵一卒……”渐渐我告诉自己,这不是在广播历史小说,忙继续调整频率。“天地美,有了新满洲,新满洲就是新天地……”一段陌生的歌曲过后,“我国伟大的友军部队已经在各条战线上取得了伟大的胜利!为了建设幸福的皇道乐土,解放被压迫的支那人民,伟大的皇军将士正在浴血奋战……”
难道广播中说的是真的?经过了一场“地震”外面的世界回到了六十多年前?(又是回到从前的历史中!老套!----对不起。各位读者凑合看吧。想扔砖头随便!)
一天里,我呆呆地守在无线电旁边,听着既熟悉又陌生的广播,冷汗把衬衣都浸透了!外面的世界变了,再也没有领导来救援了!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办?外面正在战争中,而我的民族正处在生死存亡的关头!仓库位于长城以北的深山里,现在应属于满洲境内。万一被外人发现,很可能就会落入日本人的手里!我不敢想象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将是怎样的局面。不行!决不能让外人发现。我强行振作自己。找来前几天发现的雷管和炸药,决心一旦被敌人发现。就和洞库同归于尽,一个螺丝也不能让日本人得到!
望着在昏暗灯光下泛着墨绿色光晕的一排排包装箱,我不禁想到,这些装备如果在抗日的八路军的手中,那该多好!对!我要找到八路军,把这些物资交到**的手里,亲手消灭那些日本鬼子。我是一个军人,难道在祖国正遭受侵略的时候,躲在山洞里等死么?我要出去!
第三节
为了能在外面活动,我不得不进行精心的准备。对于洞库中的装备进行了大概的统计:原来集团军换装后替换下来的装备大多数拆散储存在这里了,还有一些刚出厂没有来得及装备就已经淘汰了的产品,大概是作为战备物资存放在这里的。我只好费力地从中挑选一些合适的零件进行装配。
经过去油、装配、调试等一番烦琐的工作,我终于有了自己的武器:85式狙击步枪一把,56式自动步枪一把。至于7.62mm弹,我一个人是用之不尽的,但先要费事地去油。
我把子弹压满弹夹。最后又检查了一次随身装备,开始了第一次外出探险。爬出通风口后,我又将锯开的铁栅栏门进行了修复,换了一把新锁,经过再一次的伪装才放心的离开,我可不想这里让人轻易的发现。
呼吸着塞外干冷的空气,自由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提醒自己,在这刺骨的寒风中充满了危险。
为了对周围的环境有所了解,我不得不采用圆周状的路线先对周围方圆5公里的地域进行侦察,除了几间被烧毁的草房和一些看来很久没有开垦的土地外,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出口以南3里有一个隐秘的小山谷。大大小小的山洞隐藏其间,看到天色将晚,我决定把这里作为暂时的宿营地。
谷底一道小溪早已结冰,象一条白裢蜿蜒伸向谷外。一道岩壁上零散分布着几个岩洞。贴着岩壁一条狭窄的小道斜斜通向岩壁中间的一个石洞。我心中暗赞竟然有这样一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真是佩服大自然的神奇,一边小心地爬上去。
刚到石洞口,突然听到“哒”的一声轻响。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卧倒,过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声音。小心地抬起头来,眼睛渐渐适应了山洞里的黑暗。终于发现了一张充满恐惧的人脸!这人显然意识到我手中步枪的危险。一双青白的眼睛瞪的老大,双手紧握着一支土枪微微颤抖。
我暗自庆幸,又责备自己的大意,真得感谢这支没有起到作用的火枪,自己的小命差点儿玩完了。我尽量以平和的口气说道:“我是中国人,别害怕。”说着把平端着的枪口放下来。
渐渐,那人松弛下来,嘴角动了动,终于说话了:“你是那部分的?怎么到这儿来的?”
“我是中央军,掉队了。”老子堂堂正正的“共党”现在只好冒充“**”啦!
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渐渐变的柔和起来,人也瘫软在地上,看来刚才他是免强支持才能和我对峙,我仔细打量起他来,他与其说是一个“人”不如说更象一个“鬼”!乱草一样的稀疏头发下是一俱包着皮的骨架。“麻袋片”已经被刮成了一缕缕,根本就遮盖不了满是冻疮的身体。
我连忙取出压缩饼干,先用水浸湿后一点点放入他的嘴里。听说久未进食的人一下子不能吃的太多,所以只是给了他一块。然后从背囊中取出毯子给他盖上。这人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感激地用含着眼泪的双眼望着我,看我为他做着一切。
突然,这个男人将头埋在怀里痛哭起来,虽然在我耳中更象是野兽的嚎叫,但是心里也不禁黯然。他所经历的都是一些什么呀?我与他比起来谁更可怜呢?我也陷入了深深的悲哀之中……
夜里,伴着洞外呼啸的寒风。我听着这个男人所讲述的一切:
“我叫张宝堂,十八岁那年为了吃饱饭,进了张大帅的队伍里当兵,几年下来也熬成了排长。满洲(九一八)事变那年队伍还没怎么接上火就接到了命令,说是向南撤。我心里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跟着队伍一直走。眼看快要撤到关里了,我心里放不下家里的老婆孩子,就从队伍里跑了出来。等回到家里一看,整个屯子都被小鬼子烧平了,家里人一个都没了。没办法又跟着几个退下来的兵一起往南走。到了这里听说长城南边都已经被鬼子占了,没办法,只好落草,当了胡子(土匪)。头几年还可以,到后来小鬼子出了个损招,把老百姓都赶到了“人圈”里。方圆十里不让出来,打柴、种地都不行。整的我们没吃的了,去年实在没辙,打了几次北边八十多里地外,叫下板城的地方。不但没打下来,反倒被抓了六个弟兄,叫鬼子给剥了皮啦。后来往南边跑还没过长城,就碰上了讨伐队,将近一百号人,叫鬼子包了馅儿。就跑出来我一个。这里方圆几十里地没有人烟,北边是围场,东边是承德,南边是雾灵山再往南就过长城,到关里了。这里么,属热河省,现在是满洲国了。
本来以为就这样完了,没想到遇见了贵人。你是我的大恩人……哦,我今年有四十五了……”
看着张宝堂那张满是皱纹的脸我以为他有六十岁呢!我把那枝五六式自动步枪交给他,他高兴的像个孩子,不愧是扛过多年枪的,经过我的指点,过了一会儿就已经操作自如了,不时端起来瞄准、放下,又把弹夹卸下、装上。但毕竟体力还没有恢复。一下没了动静,原来是抱着枪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嘱咐张宝堂留在山洞里休息,既然多出一个人,我就不打算住在地下洞库里了,至于这个秘密,暂时还不打算告诉他。只是说我打算把过去埋藏的东西取来。听张宝堂说这个山谷叫滴水岩,很隐秘。我就把这里当作根据地好了,我要从这里开始“发家至富”,老天爷保佑我吧!
看着我准备搬到滴水岩的装备和食品。我马上后悔早上所作出的决定,这些东西我根本就搬不动。没办法。只好分几次运到地面后,又在附近找了个山洞储藏起来。等我背着极少的一部分返回我的新根据地(滴水岩)时,已经爬不起来了!
我坚持叫张宝堂换上了我辛辛苦苦带来的一整套服装,全然不顾他惊讶的眼神。要不是冬天没水洗澡,我一定要他把里里外外都清洗一遍。最后还是坚持把他的头发、胡子刮干净了。
半个月过去了,张宝堂的身体有了极大的改善,也对我每次外出回来都运回一大堆物品工具渐渐习以为常(不过有一次突然问我以前是不是军需管,我只好笑笑,算是承认了)我当然不能让他闲着,特意找了一整套木工工具,叫他给山洞配上了桌椅门窗,还做了两张床。
虽然就我俩两个人,但也不能忽视了军事训练!在我的坚持下,张宝堂也“积极”参加。我发现虽然张宝堂当了二十多年兵,单兵战术极差!(二十多年才混成了一个排长,难怪!)只回简单的劈刺和直线冲锋,好歹我也干过两年侦察连。只好运用起“以前”的经验来指导他。
在我的带领下,我俩在山谷周围部了一圈地雷,根据“以前”听来的“越战”经验,只留下一个曲折的出口通向山谷外,这样我就不用担心被偷袭了。
经过长时间的接触,我发现张宝堂其实是个名副其实的“老兵油子”实战经验丰富、枪打的奇准,几乎不用瞄的!我也从他哪儿学到了不少。
每天晚上安排了一个小时的收听广播时间是张宝堂最盼望的,当然我也关心战局的发展。目前台儿庄战斗正紧,虽然早已知道结局,但置身于这个时代当中又是另一种感觉。
眼看春天来临,我正望着山谷中一片向阳的坡地寻思种点什么,突然一声微弱的枪声从远处传来。我轻轻一楞,张宝堂已经提着枪窜了出来:“北边!”我意识到:我的第一次实战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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