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水涟涟,杨柳依依,各式荷花在湖中争奇斗艳,摇曳生姿。湖心中一条乌蓬船,灵巧地闪躲着满湖的荷花,直奔东湖亭而去。
时间不长,小船已抵亭边。四条大汉率先从船上跳了下去,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四周,见并无异状,这才回身轻声道:“请大人和夫人下船。”
舱中有人轻轻应了一声,一会儿的工夫便走出一个长身玉立的年轻人来。年轻人并不急着下船,抬眼向亭中望去,不禁眉头轻簇,疑惑地看了四名大汉一眼,沉声道:“这里怎么会一个游人都没有,是不是你们……?”
四名大汉面上一红,其中一人恭身道:“泉州大乱方过,卑职不敢懈怠,恐有用心险恶之徒惊了大人,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年轻人闻言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这次就算了,下次切记万万不可扰民。”
见四名大汉齐声应了,年轻人这才回身对着舱内笑道:“此湖约40余顷,盛植荷花,有东湖亭、二公亭、波恩亭等处可停船观赏,唐代姜公辅、韩愈、欧阳詹等名士均盛赞此处,乃是泉州十景中鼎鼎大名的‘东湖荷香’。你们不妨出来观赏一下。”
话音未落,舱内已经盈盈走出两个少妇,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另一个则穿着浅绿色的衣裙,看身形甚是娇媚可人,只是面上覆着轻纱,看不清容貌如何。两人刚刚站定,年轻人已是满脸关切地望着粉衣少妇,柔声道:“下船之时千万要小心一些。”
那少妇尚未答话,便听绿衣少妇娇笑道:“老爷放心,下船之时晴儿自会搀着姐姐。”
年轻人正是李弈,闻言对着晴儿轻轻一摆手,口中说着“还是我来吧”,人已顺势揽住了三娘的细腰,小心翼翼地将三娘扶下了船。三娘羞得脖子都红了,狠狠瞪了李弈一眼,小声娇嗔道:“三娘便不会走路了吗?别让晴儿妹妹笑话。”
李弈轻轻松开手臂,抬手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道:“小生只是谨遵老母之命,好像没什么错吧。只是不知那人为何却不领情?”
三娘知道李弈是在故意作怪,当下假意叹息一声道:“小女子就是知道那人并不是真心的,所以才会不领情。”
李弈突然怪笑两声,快速把头凑到三娘耳边轻声道:“就快成孩儿他娘了,怎么还小女子、小女子的?”
三娘闻言脸上更红,斜眼瞟了一下身后的晴儿,见晴儿肩膀一阵抖动,显然正在强忍笑意,不由再次狠狠地瞪了李弈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回身道:“晴儿妹妹,快随姐姐看风景来。”
说罢,也不再与李弈斗嘴,拉着晴儿在亭中四处游玩起来。两人都还是小女孩心性,不一会儿的工夫,便已玩得兴高采烈。
李弈默默地望着两人欢快的身影,心中涌动的全是幸福。这些时日以来,他可真算是春风得意。先是在王氏和三娘的力主之下,半推半就地将晴儿纳入了房中,而后便得知在自己的辛勤耕耘下,三娘终于有了身孕。每当想到这些,李弈的心中便是一阵兴奋,要当爸爸的感觉确实很奇妙。
静静地站了半天,李弈才从幸福的包围中回过神来,心道:玩吧,今天带你们出来就是要让你们尽情地玩个够,小丫头片子!
当下笑着摇了摇头,径自走到亭边坐了下来,远眺碧波万顷的湖面。东湖很美,而湖的尽头隐隐便是一座起伏的山峦,确实当得“湖光山色”之说。李弈抬手指着远处的山峰,笑着向身后的亲卫道:“那是什么山?本官还未曾去过。”
身后的亲卫正是童柱,闻言立即高声道:“大人,那是‘灵山圣墓’。”
见李弈一幅迷惑的神情,童柱急忙接着道:“据老人们讲,唐高祖武德年间,号称穆斯林‘三贤’的沙仕谒、‘四贤’的我高士来泉州传教,死后就葬在这里。而自从三贤、四贤埋在此山后,墓有灵异,于是便称此墓为圣墓,此山也因而得名灵山。”
李弈闻言一怔,随即苦笑起来。真是没想到,带着怀孕的妻子出来散散心,也能遇到“穆斯林”这个敏感的字眼。这倒不是他对‘穆斯林’有什么偏见,而是一遇到与‘穆斯林’有关的东西,自然而然地便会想起蒲寿庚。
自从那日将蒲寿庚除掉后,李弈一点也不敢大意,第二天便将蒲寿庚阖府上下以及知州衙门的下人全部押送到浯洲(金门)派人看押了起来。随后,立即从厢军以及自己的亲卫中精挑细选了30多人到市舶司军中任职,将这支军队牢牢控制在手中。
接下来的日子里,虽说已经翻身做了主人,但是其中滋味好像也并不是十分好受。积压如山的政务倒是好说,澎湖水师的去“蒲”化也进展地很是顺利,但偏偏就是蒲寿庚的产业处理起来实在让人头疼。
蒲寿庚产业众多,大到造船作坊,小到茶楼、酒馆,几乎没有涉及不到的地方。如果按照给他套的罪名死抠,结果就是一律充公。症结就出在这里,因为凡是充公的东西再由官府出面卖给商家,价格上必定会大打折扣。就算不计价格的卖出,期间这些产业也必定会停业,对泉州的商业以及在这些作坊做工的百姓必定冲击不小。
急切之下,李弈只好亮出了杀手锏,将大舅哥卢相成请到了泉州,暂时打理蒲寿庚的众多产业,所有赢利全归泉州衙属所有,等待买家上门。不过,长此以往是显然不行的。想趁火打劫的商家心怀怨恨暂且不去理会,只是朝中那些看着眼红的大人们用“与民争利”的大帽子压人便很是烦人。
天边渐渐升起晚霞,几条鱼儿欢快地跳出湖面,溅起一串串珍珠,打断了李弈的思绪。李弈微微一笑,心道:算了,烦就烦吧。毕竟拖一时便能得到莫大的好处,而抄没蒲寿庚的府邸也没少抄出好玩意,就不信堵不住京中那些贪官的嘴。退一万步说,只要贾似道不反对,谁也别想把我如何。
想到这里,猛得起身站起,反倒吓了正要上前提醒天色已晚的童柱一跳。李弈歉然一笑,高声道:“天色不早了,该打道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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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吃完晚饭,新来没几天的老管家秦中便匆匆找到了书房,低声道:“老爷,京中有急信到了。”
李弈闻言一震,轻声道:“刚到?”
“正是刚刚才到的。”秦中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书信递了过去。
李弈伸手打开火漆封口的书信,匆匆浏览一遍,抬手示意秦中下去。等秦中到得门外,李弈把手中书信往桌上一扔,喃喃道:“费尽心思写的奏折果然没有白费,这海盗也算帮了我的大忙。如果我彻底没有了牵绊,恐怕你老人家也不会如此放心将我放在泉州这个宝地了。”
起身围着书房转了几圈,半晌才继续道:“不是我不想将其铲除,而是前些日子还没有做好准备。可是就算我将他们剿个一干二静,你就能知道吗?那好,只需再过几天我就剿了他们,到时看看是我瞒得紧还是你看得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