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什么都能看?”坐在我对面的大婶用疑惑的眼光看我。
“不错,本人擅长风水面相,兼看八字,先天课。”
我端着手上的纸片细看。
黑色的钢笔字迹:
坤造 戊午 癸戌 己丑 己辰
看着这个八字,我心里陡升起股寒意,这个命局居然通篇皆土,阴气弥张,几乎迎面扑来,纸面上涌动着强烈的阴气,与之接触的手指似都结霜了。
我再抬眼望去,对面的求测者是个中年妇女,衣着朴素,头发微乱,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不平凡的是她眉间印堂到鼻下人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青丝。此时,她正忐忑不安地看我:“大师,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我试探着问:“她现在还在上学?”
“恩,但是最近好象心神不宁,脾气很古怪。”
“她的房间是不是朝西?门窗都封得很死,也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中年妇女忙点头:“对,对,就是这样。”下午的阳光还暖暖地照着,却不能让我感到丝毫暖意。
“大师,她是不是被脏东西缠住了啊!有一次,我。。。”中年妇女看出我神色的异样,预感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看到了什么?”我语气缓和地问。
她欲言又止,眼里充满了惊恐。
“说吧,大婶,没事,你说出来,我才好化解啊。”
中年妇女低下头,两只手紧紧绞在一起,“我。。我看见她吃生肉。”
她浑身打着颤,好象还沉浸在当时无意中发现的恐惧里。
我安慰她,“没事,大婶,可以带我上你家看看吗?”
金水小区离我们学校不远,是新建成的住宅小区,里面座落着一栋栋外观设计和风格都很流行的楼房,大婶就住在小区13栋楼。13在欧洲一向是个不吉利的数字,在中国却向来没有这样的说法,只是对4特别忌讳,这倒是很有趣的现象,有阴阳命理方面的专家解释说这是中西磁场和念力不同所产生的差异,本质还是相同的,就是数字的确可以影响到人的一生。
这个观点,我认为有些地方纯属放屁,但其中有句话还是对的,数字对人的一生确实有影响。从你生下来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你的命运,年月日时,共组成八字,今后的人生都浓缩在这八个字里,天干地支、神煞五行、相生相克,是阴阳互变宇宙循环的永恒至理。
这栋楼单独处在临湖的角落,这块建筑用地狭长,那么必定有一个地方夹在最里角,这样的地方往往是大吉大凶之地,吉能汇聚财气,凶能凝结妖邪怪异。
由于在最里面,又离其他的楼较远,让人感觉是森林外一株孤单单的树,随时有可能枯死。
我随着她来到一栋楼前,仰首望去,高高的楼顶上笼罩着一团黑气,像烟囱长年燃烧升腾的烟尘,眉头不禁皱起来,暗叫邪气,心下默默盘算着风水的经纬。
“就这栋楼了,在5楼。”大婶介绍说,在前面引路,我点头表示知道。举步踏进灰暗寂静的楼道,心里忽有些异样,仿佛突然置身于另一个空间,这种感觉就好象你到冰箱里拿东西,手伸到冰箱里会觉得冰凉,不同的是现在是全身而已。而我所指的冰凉又决不是物理温度上的冰凉,而是种从心底感应出来的敏锐直觉。楼道里阳光长年照不进来,让人有深处矿井的错觉,一股不知由哪吹来的阴森冷风在其间回旋流转,夹杂着穿越缝隙的呼啸,没有半点人间气象。这与其说是居民楼,毋宁说是墓穴倒还合适些。我瞄了一眼手上的罗盘,红黑相间的指针发疯了一样旋转,快得像直升飞机的螺旋桨翼,这地方果然很邪!
大婶在前面引路,“快到了,就在5楼。”楼梯过道的墙壁上被人恶作剧地用红漆喷了很多歪歪扭扭的字,留神一看,赫然是满墙的死字。这些字迹的走势类似一种符录的画法,我不禁瞧得出神。突觉这些字迹游动起来,迅速地矗立成一座巍巍的高山。居高临下的气势泰山压顶般的塌来,眼前满是刺目的红色,我的脚步想挪又挪不动,密不可数的死字在空中坠落,狰狞地要将我掩埋,我明知这是幻象,身子还是条件反射地往后倒退,脊背重重靠在冰冷的墙上,眼前的一切异象瞬时消失无影,只留下满壁的死字在冷眼嘲笑,刺痛我的视网膜。我背脊上被冷汗浸湿了一片衣裳,镇定心神,心中冷笑:“胜负未见分晓,如果仅凭区区的‘隐心射’就想吓阻我,未免太小瞧人了。你是老江湖,我是江湖老,咱们走着瞧。”隐心射是一种图形模式的心理暗示,能快速地在对方的脑海里制造出短暂幻觉,但容易在外力下清醒。布下‘隐心射’的用意,明显是对懂法力的人事先作出的警告。警告外人不得干涉的目的是什么?虽然目前尚不清楚,但显然不简单。
我当下更为小心,步步为营地走着,惟恐一时疏忽再中对方的幻术,当我经过3层一家住户的防盗门,瞥见绿漆的门面上贴了张烫金的福字,就多看了两眼。刚迈出两步,脚步突然一顿,突然回想起什么似的转过身来。我敏感地察觉这门后隐藏着一双炯炯发光的眼睛,眼光即使穿透了厚重的夹门还相当锐利。一个修为高深的学道者很注重直觉和感应,比如在问卜断卦之时有什么外界声响,或者是发生了什么突发之事就叫外应,必须归纳到断卦的结果里,因此锐利的直觉对于任何一个研玄修道者来说都至关重要。我朝门上仔细打量了两眼,那种感觉悄然消失了,是我的错觉吗?我带着满腹的疑惑继续上楼。
跟随大婶到了5楼一户门前,见铁栅门上套了条粗大的铁链,就算大象都未必挣得断,普通的民居很少使用这样笨重的铁链锁,难道她在防备什么危险的东西逃出来?
大婶扭转锁匙,一边热情招呼道:“到了到了,快请进。”
刚打开家门,我顿觉迎面一浪黑气奔涌扑来,几让人窒息。环顾屋内的摆设环境,给人一种印象,即使到处开满了灯,也是阴惨惨的。中堂上设摆了个香火,供奉着一尊瓷观音,烟气缭绕,显得此屋死意沉沉毫无活气。我的脸色有些变了,好个凶险的所在。我的目光四处寻视,目光在一扇门上停了下来,道:“大婶,这就是令千金的闺房吧?”
大婶点头,“这个房间的钥匙只有她自己才有,我们谁都进不去。”神色又悲又愁,对女儿的关爱溢于言表。
这个房间恰恰处于九宫中的死位,看起来就像个荒郊野外的孤坟。我凝神静气地盯着那扇门,用意念去感受门后的力量,门后的邪气黑而浓稠,像个深不见底的泥泽,谁要是敢轻言涉足,一定会遭没顶之灾。
“大师!”一个声音把我从门后的诡谲里拉了出来,身上不觉出一阵后怕的冷汗。
大婶神色紧张:“我女儿要放学回家了!”
我闭上眼睛定定神,轻轻点头:“恩,她已经回来了,就在门外。”
话音刚落,门就被大力推开了,一个学生装束,剪着齐耳短发,容貌俏丽的少女站在门口直直地盯着我,脸色铁青。我毫不回避地微笑着回视她。
“妈,这个陌生人是谁?来我们家做什么?”她转首向母亲说问话,眼睛仍直勾勾地盯着我,眼光像把尖锐的锥子,要刺进我的心里。
我没等大婶接话,道:“你是小柔吧?我是你的家教,姓宁,叫一刀,大学法律系三年级,以后我们一起学习。”
“家教?”她抱着臂膀围着我打量,“妈,你胡乱请什么家教啊?咱们家钱多得没处花吗?再说我成绩也不错,用得着请什么滥竽充数的家教吗?”
大婶解释说:“这孩子,你这学期要高考了,应该找个老师课后铺导一下功课,要知道你可是咱家的。。。”
路小柔马上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行了行了,我一定会考上个重点大学的,让你和爸脸上有光彩,行了吧?真罗嗦,也不嫌烦!我耳朵都快听出茧了。”眼光挪向我,满脸厌恶的表情,“请家教我没意见,但是可以换一个吗?这个我看着不知怎么的,心里实在别扭。”
我保持微笑:“如果你嫌我长得难看,我可以用布把脸蒙起来。”
路小柔撇撇嘴:“我也没说你难看,你会教些什么?”
我盯着她眼睛,仿佛要看穿她心底的秘密,意味深长地说:“我什么都会,比如捉鬼。”
她眼皮上的肌肉不自觉地跳了跳。
“你以为你很幽默吗?我讨厌你这个玩笑,也讨厌你这个人!”她把书包扔在沙发上,转身进房去了,房门启开的一瞬,黑气吞吐,她飞快地消失在黑气里,门又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