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梅在我身边叹了口气,幽幽地说:小姐,你为什么还要犹豫?郑公子这样的人,若能跟他在一起,应该是不错的。
我心里一叹,她是越来越能琢磨我的心思了!同时又暗暗心惊,难道自己的表现真的这么明显?这倒是不妙了。
我笑了笑,说道:前两天你还劝我离他远点儿,怎么几天工夫就又变了?
她窘笑了一下说道:我确实是怨怪他害小姐你受伤,但你受伤之后他衣不解带,不休不眠地守着你,就是铁石心肠的人儿也会感动啊!我看得出来,小姐,他是真的喜欢你。
我专心打量着手上的茶杯,默默不语。
她看了看我,叹道:小姐,虽然你对我说过,越是杰出的男人越薄幸,但并不是每个男人都这样的不是?难得有情郎,但若你不去试着接受一个人的真心,又怎么知道这份真心不会长久呢?若你自己不跨出这一步,就算真的出现有情郎,你也会错过过去啊!
我心里头重重一震,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有被月梅教训的时候。她说的道理我何尝不懂?但人心只有一颗,若珍藏的真心郑重地捧出来,却轻易被摔碎了,怎么办?我承认我胆小,我不否认我懦弱,我情愿用重重心锁锁住自己的真心,虽然会因此错过可能的幸福,但也不会落得心碎神伤的下场。况且……
如果我哪一天突然回到现代,那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又该如何自处?这份情,我不敢承受,也承受不起。
黯然神伤,我站了起来对月梅说道:收拾行李,我们明天就走。
小姐!月梅惊呼一声。
该回去了。我叹道。
……是。月梅无奈应道。她知道我话说得虽轻,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绝不会再更改。
第二天一早,我和月梅拿着行李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书信说我们离家已久,是时候回家了,便迤然而去。门房跟我们是相熟的了,知道我们是郑睿的朋友,还以为我们是去逛街,竟也不问便放我们走了。
当初我们坐来的马车,因为怕别人从那上面看出我们的来历,月梅就自作主张让车夫留在客栈里。这样无疑是妥当的,而且好在是如此,不然要在南宫府里打理马车的话,能不能走得成都还是问题。
回到原来住的客栈正好是早餐的时间,我们却顾不上吃饭,转头就走。接下来的计划是继续往南走,郑睿知道我是北方人,如果要找我肯定会往北方去,却不会想到我竟然继续南下了。
决定好行程,我们便准备启程,刚迈出房门,却跟下面上来的一个人正好照面,那人惊叫了一声:曦敏?!
裕亲王?!我愣在当场。
他的眼中一瞬间闪过欣喜的光芒,随即却又脸色神色不定地看着我,表情复杂。
我心里忐忑,方才觉得刚才真的是失态了。福全当然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这儿,如今他身着便服,却不知是奉了明喻还是暗访。若是明喻还不打紧,但若是暗访,刚才那一声叫唤可能就会误了他的大事,这其中的轻重,在宫里当差六年的我怎会不明白?!
他瞧着我的眼睛,突然笑道:你还是一样机敏伶俐、小心谨慎啊,曦敏。不过你放心,这会儿我可是奉了皇旨南下的,不是暗访。今天只不过随便出来走走而已。
我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人的习惯真是可怕,虽然已经过了两年,却仍然一有事就直觉反映从官家的角度想问题。
福全又道:难得在这儿碰见你,一起坐坐吧。说着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径自走向另一边的饭堂雅座,他身后几个侍卫也是一身便衣,却把我们的去路拦得死死的,逃跑无门。
为什么他会这么强势?以前见他不是这样的人啊!我无可奈何,带着月梅跟着走过去,小姑娘自然是一脸迷惑,却也知道现在这种情况不是放肆的时候,只是乖乖地跟在我身后,而我自是没有时间跟她说明。
一路走来落座,我本是他们家的奴才,不敢坐下,他却笑着说此地不用在乎什么规矩,硬是叫我坐了,又点了些小菜,然后笑道:平日里大鱼大肉吃腻了,出门换换口味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况且宫里规矩多,不论做什么、吃什么都有人盯着、管着,不自在极了。宫外边儿却可以随心所欲,也难怪你出来了就不愿回去。
我心里一跳,连忙说道:王爷您说笑了,我是被赶出来的,就算想回去也是无可奈何啊。
是么?他看着我,似笑非笑,前两年皇上下了死命令找你,那么大的动静儿,你竟会不知道么?若是有心,早该回去了。
这……我语塞。这件事我确实是知道的,但有心避着康熙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如今福全找到了我,如果皇家追究起来,我恐怕就要完了。
然而他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慢慢吃着东西,那么专注,仿佛那些清粥小菜竟是世所难遇的山珍海味。我当然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从他的神态、眼神和动作,我感觉得出来他正被什么困扰着,犹豫不决。
终于,他深深叹了口气,闷声问道:曦敏,皇上待你极好,为什么不肯回去呢?
我默然,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话:一入宫门深似海。便闭嘴不言。当日他曾向我诉苦最错生在帝王家,这其中的道理应该是明白的。
他一愣,又是端详手中的茶杯许久,才又沉沉问道:你可知为何皇上专挑冬日前去南苑游猎?
我心里一震,狂跳数下,一个答案跃然欲出,却又不敢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只能颤抖着声音答道:我……奴婢不知。心里汹涌的情绪却是怎么也掩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