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一听来了兴趣,看着我说道:朕一向知道你是不同的,好,你说说,哪三件事?
我苦笑了一下,不同么?只不过太了解他而已。不劝阻他是因为知道劝不住他,否则我又怎会冒这么大险费尽苦心?于是一条条说道:第一,当然是皇上的安全问题。此时南方仍然战乱不息,时局不稳,皇上微服出巡,安全上需得想个万全之策,既不能暴露了皇上的身份,也不能让龙体有少许差池。
他点了点头,道:这一点朕早有考虑,南巡的消息不能让官府知道,人多口杂。不如用你的元华饭庄作幌子,一路安排护驾之人,朕自然也会带侍卫在身边,彼此照应,应该不会有很大问题。
我见他深思熟虑,更是知道他南巡的主意怕是再难更改,无奈又说了第二条:皇上英明。这第二嘛,则是太皇太后那一关。皇上身系国家安危而亲入险地,太皇太后不一定就会赞同。
他笑了笑道:这件事朕自会亲自向皇祖母说去,皇祖母深明厉害,当不至于横加阻拦。
我也笑了笑,又道:如此甚好。但这第三条,却是最最困难的。皇上微服南巡,且不能透露消息给一众官员知道,那么皇上准备怎么解释龙驾离京的实情呢?须知要去南方,非几个月不能完事,在此期间皇上行踪不明,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听我这么说,他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想了一阵子然后说道:你说得有理。不过朕如今也有了法子。今年开春皇祖母的身子就有微恙,朕想奉皇祖母幸遵化汤泉,这样不就可以正大光明离京了吗?只要皇祖母能够配合,朕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从容南巡。
我见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也想不出劝阻的理由,只好说道:皇上思虑周全,奴婢也没什么好补充的了。只不过如今南方形势确实混乱,皇上最好还是推迟一些再去吧。台湾就在那个地方,跑不了的。
他听了我这话,却不言语,想了一会儿后道:出发的日子,等朕禀明皇祖母以后再决定吧。他又回过头来看着我,笑道:小时候朕微服出宫,你都是跟在朕身边,这次你也去吧。
我也是高兴的,能够出宫去透透气,还是远离各种束缚的南方,实在是太难得的机会了。抿嘴笑着,我说道:谢皇上恩赐。
他把我揽进怀中,低沉的笑声在胸口回荡,轻声说道:恩赐吗?倒也没错,却不是给你,而是给我自己的。一天看不见你,我就觉得心慌,你肯留在我身边便是对我最大的恩赐。
甜蜜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微笑着,偎在他怀中。
走过穿廊,熟悉的童音又在后面响起,由远而近:曦敏!曦敏!
我停下了脚步,回过身看着胤礽急急忙忙跑了过来,躬了躬身说道:见过太子殿下。不知殿下找奴婢何事?
他气喘吁吁跑到我面前,抬头看着我问道:曦敏,听说你要跟父皇一起去汤泉?我也去好不好?
我不由笑了,说道:太子,这事儿可不是奴婢所能决定的,您得跟皇上说去。不过……
不过什么?他急问。
我笑了笑说道:不过太子年纪还小,奴婢估摸着,皇上是不会允的。
他听了这话,就像一个蔫了气的皮球,顿时没精打采:真的么?……可是我真的好想去啊!曦敏……他拉着我的衣袖,我会很想你的……
我蹲了下来跟他平视,抚着他的小脸笑问:想我?不想你父皇吗?
他认真地看着我,说道:父皇有很多娘娘、宫女、太监,还有我的兄弟们陪着,他不寂寞,可是我只有你,所以你不在的话,我好孤单。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胤礽似乎将他的父亲看得很淡。难道这就是他之后涉嫌篡位的根源?
见我不说话,他又拉了拉我的衣服,瓮声瓮气地说:曦敏,不要去好吗?留在宫里我就可以天天找你玩,你也不会孤孤单单一个人的。
我看着他,轻轻笑道:太子,奴婢谢谢太子的关心,只不过待在皇上身边是奴婢的职责,也是奴婢的心愿,奴婢并不觉得孤单。太子的事情,奴婢会跟皇上说说,不过皇上答不答应奴婢可不能担保。
胤礽看着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劝走了他,我继续向着弘德殿走去。虽说我劝阻康熙不要急忙出行,但他终是按捺不住,没几天就宣布三月里将奉太皇太后临幸遵化汤泉,接下来便是宫里宫外为了这次出巡个个忙得焦头烂额,一片混乱。
走进了弘德殿,我一眼便看见康熙正坐在书桌旁,台阶下站了一个青年侍卫,身穿明皇绸缎行褂,面容俊秀,眉目如画,浑身上下并没有一般武人的彪悍,反而自有一股淡淡的风雅之味,儒雅洒然,看上去便令人觉得如沐春风。
他看见我,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我以眼神微微示意,先向康熙请了个安。
康熙抬起头来,看见是我便站了起来,边走下台阶边笑道:你来了。朕正在同容若商量这次南巡的事儿,你也来听听。
我这才向着纳兰容若微微躬身,嘴里说着:见过纳兰大人。他是康熙身前的一等侍卫,深得康熙宠信,跟我一样,算是康熙身边的红人.
他微笑着回了个礼,并不多说话。康熙能够容许他这样的人跟我如此亲近,是很难得的。不过他与几年前逝世的妻子恩爱非常,从不留恋花丛自诩风流,这种痴情的个性恐怕就是康熙最为欣赏的地方吧?要不然京里的大臣世家子弟多如牛毛,单凭他是明珠长子的身份恐怕也无法得到康熙如此的赏识。而且他也有着一颗晶莹剔透心,知道康熙对我的特别,所以从来不在我面前有半点儿不寻常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