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跟着陈二饼上了二楼,看到苏七正双手戴着一副白手套,手里拿着一只放大镜观摩着书画台上的一副山水画。苏七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陈二饼带着一个年轻小伙子,放下手里的放大镜,笑着说道,“我说陈二呀,你这鼻子可真够灵的,我刚弄回来几件玩意儿,自己还没看完呢,你就找上门来了。”
“这话我怎么就听着这么别扭,什么就鼻子灵?二爷我是眼睛毒!”改革开放那阵,陈二饼下海经商,后来买卖渐渐做大了以后,就常年住在北京往回发货。当时陈二饼有个情儿,男女合作,在整个中阳市风光无限。陈二饼这一住就是十大几年,结果那女人和一小白脸把陈二饼在中阳的财产能卷得都卷起来,撒丫子跑新疆去了。好在陈二饼家底厚实,否则的话陈二饼今天绝对是中阳市数一数二的人物。只可惜陈二饼在北京这么些年,丢了自己的女人,却落了一口北京话。
韩飞趁着两人说话的功夫,四处打量,整间屋子装修典雅,极具古韵,四周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摆放的恰到好处的博古架上,错落有致的装点着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美轮美奂是真的,可就是不知道东西是不是真的。
“吹吧,你小子就可劲儿吹。”苏七和陈二饼是多年的好朋友,说话也不见外,没事就早点小事戏谑对方。
“当着孩子的面儿说点正经的,我什么时候吹过牛。”陈二饼说着话把韩飞拉到自己身旁,“这是我侄子韩飞,这是我的好朋友,苏七。”
“七叔。”韩飞乖巧的叫了一声。
“你侄子还能不知道你的德行,那天真要是吹牛也上税,估计你也照吹不误,”说着话把放大镜递给陈二饼,“先看看这幅画,看完了再吹。”
陈二饼也不客气,把手套戴好接过放大镜,像模像样的在那副画上扫描了起来。
韩飞心里好奇,也凑到跟前,见画卷上首提名《正午牡丹》,几朵牡丹端庄大方颇具神情,牡丹花下还卧着一只懒猫,双眼圆睁,两道贼光似欲破纸而出,惟妙惟肖。落款处竟提着张大千三个字。
韩飞一看张大千三个字,立刻明白这幅画绝对是件赝品。韩飞以前虽然不玩古董,可张大千这三个字的分量韩飞不会不知道,要是真家伙放这儿,估计外边站的就不是几个保安了。
陈二饼看了一阵,嘿嘿一笑,把放大镜放到一旁,除下手套对苏七道,“老七,这画儿造的也太假了。就是上过几节美术课的小孩子也能看出来,趁早把正经东西拿出来,让我过过眼。”
苏七看着陈二饼肯定的神情有些奇怪的道,“这画儿是假的没错,我可是找了几个朋友看了一天才看出来的,你凭什么这么短的时间就能看出来。”
古玩这两个字有很多种解释,可以说是古代的玩意儿物件,也可以说是赏玩古代人留下的东西。但是按照陈二饼对韩飞的解释,却是世间独一份,除了他没有第二个人会把古玩两个字解释为古代人玩的东西。因为陈二饼只对古代人玩儿的东西感兴趣,也就是古玩分类中的杂件项,而对字画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陈二饼用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能看出这是一副赝品,苏七又怎么能不奇怪。
陈二饼得意洋洋的指着画上的贼猫说道,“猫眼正午一条线,张大千是什么人,能连这个也不知道?”
韩飞在一旁一直不敢多说话,此时听来陈二饼的话,心里暗自好笑:二叔这些年花鸟鱼虫也算没白玩。
苏七双手轻轻将这幅牡丹图拿起,看了几眼,忽然哈哈一笑,双手一合,居然将画卷揉成一团,丢到一旁的废纸篓里。拍了拍手说道,“就这么个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东西,花了我五万块钱!”
苏七的举动多少让韩飞感到有些吃惊,再怎么说也五万万买回来的,好歹也留下来,哪怕就是当个警醒自己的物件也成啊。
“这么个小把戏还能蒙了你,到底收着什么正经玩意儿了。”陈二饼似乎看管了苏七的把戏,不以为意的说道。
苏七哈哈一笑,不紧不慢的把陈二饼和韩飞请到茶桌前,把电水壶里注满了矿泉水说道,“早知道就拉上你和我一起去,这幅画最多五千块钱也就拿回来了。”
韩飞越听越糊涂了,怎么明明知道是假的还要花五千块钱买,要说这画值这么多钱,苏七再有钱也不会把它揉捏成一团废纸扔了。
陈二饼知道韩飞心里奇怪,解释道,“古玩市场刚兴起那阵,大多数人不知道古玩的价值,一万块钱的东西,你给他一百他都嫌多。现在可倒好,一百块钱的东西,你给他一万他还嫌少。所以现在如果下去收东西,绝对不能看见玩意儿就直接开价。”
陈二饼这么一说,韩飞心里似乎明白了点,点了点头说道,“也就是说七叔早就知道这幅画是假的,但是为了买另一样东西,就必须先把这幅画买下来,然后再把真正想买的东西买走。”
韩飞一点就通,陈二饼心里高兴,不过嘴上却说,“你可千万不能买知道么,你要是一旦表露出想买的意思,就肯定少花不了钱。你得和他要,明白么。等对方把价卡死,先磨蹭一阵,然后再勉为其难的让对方把你想要的东西一起搭配进来。”
“兵法上这叫声东击西。”古玩行里的门道,一般不会对外人说,苏七见陈二饼对韩飞解释的详细,明白他有心往出带韩飞,笑着说道,“这种方式不仅在你到乡下收东西的能碰到,平时如果在古玩摊上,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也可以用这种方式,不过到了又规模的古玩店里就不灵了,一般这种店铺里的人对自己手里的每一件物品价值都有清楚的概念,即使有拿不准的也不会轻易出手。”
“你七叔说的没错,”苏七刚说完,陈二饼又把话接过来,“比如说刚才,我和那个摊老板说佛像,其实是看中他那摊子上的一尊铜香炉,结果让你这倒霉孩子一搅合,弄的我也没心思跟他儿磨叽了。对了老七,你帮我看看这是块什么东西?”
韩飞心里也想知道自己到底买了一块什么玩意,急忙把手里用报纸包着的头像放到桌上,正要往开打,却被苏七拦住,说道,“着什么急,先喝被茶再说。”
此时玻璃壶内蟹眼微露,苏七关掉电源,打开一袋真空包装的铁观音,慢条斯理的温壶、洗茶,经过一套繁杂的手续,将两盏清凉的茶汤呈到陈二饼和韩飞面前。顿时铁观音特有的清香溢满整间屋子。
“好香的茶。”韩飞把杯中的茶一口饮尽,情不自禁的赞了一声。
“老七,你这茶从哪儿弄得,怎么没给我弄二斤。”茶香确实诱人,陈二饼喝掉杯中的茶对苏七道,“我上次从福建回来,一共就弄了二斤铁观音,就分了你一半,你小子有好东西居然偷偷的一个人藏起来喝。”
“从哪儿的弄得,”苏七得意的呵呵一笑,“这茶就是你给我的。别奇怪,实话告诉你,茶虽然不错,不过关键还是壶好。”
陈二饼眼睛一亮,看着面前的壶身扁平椭圆,并无特异之处的紫砂壶道,“弄了半天这才是正经玩意儿。”陈二饼对这个杂件情有独钟,把壶端起来,左看右看爱不释手,抬起壶底看见留着“唐冰”的款,一拍大腿道,“邵二泉的壶,你小子可捡了大漏了。”
邵二泉是清末紫砂名家,他的每件作品壶底有“唐冰”款。从这把壶大巧不工的形体造型上来看,应当是邵二泉晚年的作品。
“人间珠宝何足取,宜兴紫砂最要得”,就是到了今天,好的紫砂壶价格也再翻着个儿的往上涨,更何况再加上古董两个字。直接点说,这把壶的价值怎么也在十万块以上。
“出个价儿,我收了。”陈二饼越看越喜欢,轻轻的摩挲这壶身对苏七说道。
“收什么收,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卖了。”苏七赶紧把壶从陈二饼的手里夺回来,“这么好的壶上哪儿找去,不怕你眼红,当时我收的时候那兄弟死活没乐意,你猜为什么,他说这是他爷爷用过的东西,老爷子一辈子没别的爱好,就爱喝铁观音,一直传到现在这把壶都没泡过别的茶,愣让我加了二百块钱给他买了一个电水壶。”
紫砂壶的制作工艺固然繁琐,但是一把好壶还在于养,讲究点说,一把壶只能泡一种茶,否则这把壶就算是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