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术业有专攻,放古玩这儿也是一样,有些人喜欢明清家具,有些人喜欢金石玉器,在往细了说,有些人一辈子只收藏各种各样的算盘,有些人只收集古代的铜锁,对别的东西一概看不上眼,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能把所有古玩都整明白了。而陈二饼只喜欢古代人留下的玩物杂件,比如鼻烟壶、蛐蛐葫芦什么的,相对古玩界里的一些大类青瓷字画等等一概看不上眼。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韩飞一直和陈二饼腻在一起,正经东西学了不过,倒是古玩界的术语、规矩、讲究该知道也都知道了。韩飞现在出门往外边那么一站,随口说几句话,没人能看出他是个刚入行的雏儿。
不过几天下来,韩飞也知道陈二饼肚子里实在没多少东西,蒙蒙外行还行,要是真摆到台面上,估计随便一个玩家都比他强的多。而且韩飞并不满足于只跟着陈二饼学习杂件上的东西,一有机会就跟着陈二饼一起到苏七哪儿转一圈,每次也都不白去,多少总有些收获。
这天又到了周末,韩飞早早起床三口两口四根油条一碗豆腐脑下肚,插插嘴对王美琴道,“妈,我出去玩会儿,中午不一定会来吃饭了。”
“又去文化宫呀。”王美琴有些不快的说了一句。
因为那把邵二泉的壶,陈二饼和韩飞一番争执,最后以韩飞小胜结束,只收下了陈二饼拿出的五万块现金。韩飞回到家后把这笔钱全部给了王美琴。
其实韩飞早就想给父母一笔钱,好让他们过上跟好的生活,但是自己从王良那里挣来的钱实在是来历不明,一直也没敢提这件事,总算这次手里的钱来历清白,自然一分不少的拿回来孝敬父母。
五万块钱对于韩飞的家庭条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王美琴一开始也犹豫着要不要给陈二饼退回去,后来听韩飞说只拿了一半回来,便安心的收了起来。
但是从那以后韩飞就整天往陈二饼哪儿跑,令王美琴很不满意。王美琴认为韩飞纯粹是撞了大运,这么好的事儿不会天天有,如果韩飞沉迷到这里边去,天天想着什么时候再走一会狗屎运,恐怕会耽误了学业,这五万块钱反倒成了祸患。倒是韩爱明显得比较开通,多学点东西能有什么坏处,对韩飞道,“出去别惹事,早点回来。”
“知道了。”韩飞说完一溜烟跑出去,坐公交车找陈二饼去了。
有了韩飞这么个玩伴,陈二饼高兴的乐不思蜀,恨不得就把韩飞留在自己家里住下,七点半还没到就有些按耐不住,一个电话打通了韩飞刚买好的中阳的手机号,“小飞,今天可是周末你怎么还没来……到楼下了,行行,你等着我,我马上就下去。”
韩飞在车库里看见陈二饼抖着一身肥肉跑过来,乐呵呵的说道,“二叔,这到底是您教我还是我教你,我怎么看你比我还急呀。”
“收了你五万块钱的学费,我能不急么。”陈二饼和韩飞贫了一句,开着自己的指挥官直奔文化宫。
叔侄两顶着太阳转悠了一圈,除了让韩飞见识到更多杂七杂八的东西,比如古时候官家专门用来安放官帽的帽匣子之外,并没什么特殊的收获。
韩飞还真抱着继续捡漏的心思,最先一开始在一个摊子上每样物品挨着个摸过去,一连过了十几个摊,手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没有碰见一样正经东西,好不容拿起一只瓷碗有点感觉,却被陈二饼告知这是一只民国时候的的东西,不值几个钱,况且老板开价就是二百,即使便宜一半买下来也没多大意思。
韩飞与陈二饼相反,在意的是古玩的经济价值而不是在意其本身的艺术价值,只是韩飞没有拿陈二饼另外的那五万块钱,让陈二饼以为韩飞和自己是一类人罢了。韩飞跟着陈二饼转悠了半天,满指头都是假货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既赚不着钱也长不了见识,便拉着陈二饼去了苏七的古月轩。
陈二饼见着古月轩里的伙计照例免不了贫几句嘴。
韩飞跟着陈二饼上了二楼,见苏七还是和上次见到的时候一个姿势,戴副白手套拿着个放大镜在那儿端摩。不同这次多了一个人。这人长相倒是一般,没什么好说的,只是脖子上带着条比中性笔还粗的金链子,十个手指头上带着二十个戒指,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暴发户。站在苏七旁边指指点点看样子是在讨论一副字画的真伪。
苏七旁边站着的这人陈二饼认识,叫巫马子。巫姓并不多见,主要分布在东南沿海一带,可这巫马子却是个地道的山东大汉。
巫马子靠倒腾石头起家,早些年被几个南方人合伙涮了一把,几百万的货款要不回来,最后只落到手里几十吨黄蜡石。那二年黄蜡石不值钱,这巫马子扔自己的采石场好几年没动过,可谁知道这几年黄蜡石摇身一变成了黄龙玉,价格翻了好几十倍,巫马子的身价也跟着翻了好几十个跟头。
有了钱的巫马子把钱分成几份做了不少投资,也该着巫马子时来运转,人品大爆发,又狠狠的大赚了一笔,手里的钱下辈子都花不完。不在操心生意上的事,巫马子就开始附庸风雅玩起了字画。
陈二饼迷过一段时间奇石,在北京的时候经朋友介绍认识了巫马子,然后又把他介绍给了苏七。
陈二饼见到巫马子出现在苏七的店里,气不打一处来,鼻子里哼哼两声说道,“好你的巫马子,连你的名字都是我给你起的,你到了中央不找我,先跑苏七这人来了。”巫马子原名巫二娃,发了财以后的巫马子觉得这名字太难听,一直琢磨着换个名字,找了不几个门给人起名字的先生,名字到是起了不少可就是没有一个满意的。陈二饼那阵也不知道从哪儿听来了巫马子这个人,便撺掇着用巫马子这个名字。巫二娃一听自己还有一个儒家思想家的老祖宗,心里高兴的不得了,当下就改了名字。
巫马子见者陈二饼嘿嘿一笑,指着地上的一个包裹说道,“俺本来就是要去看你,这不见面礼都给你带着呢么。可这副字不先让苏七过过眼,俺心里实在不踏实。”巫马子的口音极重,而且还称不上是山东官方语言,也就亏得中阳里山东不远,换个地方的人,还真不一定一下就能听明白。
陈二饼向来对字画没太大兴趣,把放在地上的包袱拎起来打开一看,里面果然又是几块黄蜡石,嘟囔着道,“你下次能不能换点别的,别总和乡下大婶进城似地,就知道带自己家的鸡蛋,好歹也给我弄只野鸟尝尝新鲜呀!”
巫马子嘴笨,知道自己说不过陈二饼,嘿嘿一笑没有说话。那几块石头虽然算不上极品,不过少说也值几万块钱,白给你还那么多废话,心里却把陈二饼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韩飞虽然知道颇有一些价值连城奇石,但是实在没什么兴趣,关键是没办法用元气值判断一块石头是否值钱。看着苏七面前书画台上摆放着的字画,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眼睛都不带瞟一眼那几块石头的,叫了声七叔,径自走到苏七身边。
苏七这些日子也没少见韩飞,韩飞不仅嘴甜,而且学东西也快,一点就通不说,时不常的还给你来个举一反三,打心底苏七也挺喜欢韩飞这孩子的,先把韩飞介绍给了巫马子。
韩飞乖巧的叫了声巫叔叔,见桌子上摆放着的是一幅字,龙飞凤舞笔力遒劲,只可惜韩飞一个字也认不出来,只是隐约知道是草书,却也不敢确定。抬头眼巴巴的看着苏七,等着他给自己解释。
苏七呵呵一笑道,“七叔今天到考考你,这幅字是胡小石先生留下的,你知不知道胡小石是谁?”
韩飞以前既不玩古董也不学画画,对于书画界的名人也只知道苏东坡、齐白石、张大千等等这些名声太过响亮的人而已,如果换个人,即使自家的老祖宗――画五牛图的韩?,韩飞也未必知道,可胡小石的名头韩飞可是不只一次听说过。
胡小石是近现代国学大师,是文字学、文学、史学、艺术等等一系列的家,对中国近现代文学史稍有点认识的,没有人不知道胡小石的大名。
胡老先生的字用笔以碑体的方笔为主,沉著、厚实、老硬,又加进了米南宫的“刷字”法,所以在沉雄之中又有豪迈之气,结体布局,不拘一格。在当时便是一字难求,堂幅润格是四尺四元,而与他同一时期的齐白石也不过四尺六元而已。
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胡小石的字价格一直上不去,在09年嘉德秋拍出现的一副胡小石的对联,最终以只有78400的价格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