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顺子又惊又喜,心想:“原来是她是知府的女儿,身份是何等的娇贵?我这些日子,天天丫头丫头地叫,可冒昧得很了。”
姜宸喜道:“这位朋友,你认得她?”三顺子道:“你问淮阴城里的薛姑娘?我熟得很,现在她就住……”忽觉脚背一痛,被朱大长踏了一脚,“……她现在……救助了几名孤儿,这个……具体情况怎样,我也说不上来,少爷,你一定知道。”他反应出奇的快,忙把话头甩给朱大长。
朱大长道:“我当然知道,这一位薛姑娘,救助孤儿的事我亲眼所见,一点也不假。”姜宸喜溢眉梢,亲手为他二人各斟下一杯酒,道:“两位尊姓大名,可不可以请教一下?”朱大长笑道:“尊姓大名,那是不敢当。在下姓朱,草字大长,这一位公子姓于,大号恩顺。”
姜宸拱手道:“原来是朱兄,于兄,久仰,久仰。”
朱大长道:“公子不用客气,我二人虽在淮阴城里小有名气,但在姜公子面前,实在不值一提。姜公子,在下斗胆向你打听一人。”
姜宸道:“朱公子请说。”朱大长道:“在下这一次出门,我爹爹有过交代,‘这一次你到京城去,除了拜会和珅和大人,还有一位朝中重臣,也是一定要拜会一下的,这一位大人学富五车,既是《四库全书》主纂修之一,又担纲编撰《国朝宫史》,文才韬略,当时无人能居其右,如果这位大人朝务繁忙,实在抽不开身,那就算远远的仰慕一下他老人家风采,也是好的。’
姜宸听他说完,欢喜之情,见于颜色,道:“朱兄说的这一位,是不是当今吏部侍郎姜大人?”朱大长诧声道:“姜公子可认得此人?要是能为在下引荐引荐,朱家上下五十七口,同感公子大德。”
姜宸微笑道:“实不相瞒,这一位姜大人,正是家父。”朱大长假装大喜过望,道:“在下今早一起来,就有喜鹊在窗口欢叫,知道今日必定会遇贵人,却没想到遇到姜公子这样的大贵人,真是……真是上苍眷顾!不知……公子能不能在令尊面前,美言几句?”他双手握住姜宸右掌,微微摇晃,心想越是激动万分,对方就越是高兴。
果见那姜宸笑得何不拢嘴来,道:“这一件事要是放在别人身上,那当然是极难,但是在小弟看来,只不过是举手之劳。朱兄放心,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不出三天,就让你心愿成真。”
朱大长心想:“最好是能掉几滴眼泪下来,事情就更是完美了。”酝酿了好一阵情绪,这一回眼泪却无论如何不肯下来,无奈之下,只得压着嗓子,哽咽了几声,道:“大恩不言谢,日后姜兄只要有驱使,朱某赴汤蹈火,绝不皱一皱眉头。姜公子,今日这一餐饭,便由在下请了如何?”
他这一番虚虚实实,欲擒先纵,看得三顺子五体投地,叹服不已。
姜宸心想:“我正有事情要问你,这下你受了我的大恩,各种利害关节,自然不会再有隐瞒,桩桩件件都能问得清楚明了,我也不用再派人到淮阴去打探,这不是再好不过?索性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又不缺这几辆银子,何必要你来付了饭钱。”道:“刚才听说,二位兄台要请和珅和大人吃饭,那和大人和爹爹交情不错,跟我也有过数面之缘,不是外人,要不嫌弃,大家一起凑一桌。这一桌既由我定下,哪有让朱公子付账的道理?”
朱大长暗自着急,平白无故,又哪里去寻一位和大人出来?随口胡诌道:“既然公子爷提起,不敢相瞒。在下在京里一位朋友,跟和大人是熟人,这一次邀请和大人,全仰仗那位朋友金面。他让我在申酉相交之时在这里等候,也不清楚行还是不行,如果一会儿和大人不来,多半是和大人今日有要务在身,不能赴约,公子爷请不要见怪。”
姜宸对那位和大人本来就不感兴趣,也不以为意,道:“原来是这样,那也没有关系。朱兄,刚刚说到的那一位薛姑娘,我和她……我姜家和她极有渊源,能不能说一说?”
朱大长心想:“忙碌了半天,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你要是不问,我倒着急了。”道:“说起这一位薛姑娘,那是一等一的大好人,人也生得聪慧,只是从小少读诗书,喜欢舞弄拳脚,寻常人十个八个也近不了她身。淮阴城中传言,薛姑娘有一次上那竹鸡山狩猎,曾经赤手空拳打死了一头野猪……”
姜宸愕然道:“她……竟有这么厉害?”朱大长道:“是啊,她小时候臂力过人,又拜得名师,像在下这样一百多斤的重量,她只用一只手臂,就能将我拎出好几里远,毫不费力,所以私底下,大伙儿都不敢惹她。”
姜宸点点头,道:“这位薛姑娘,她脾气如何?”朱大长道:“要说脾气,也就是时好是坏,反正在下是摸不大透。上一次薛姑娘在城里杏花楼宴客,请了戏园子的朋友,来唱堂会捧场,中途有一位花旦和一位小叫花子吵嘴……”
姜宸插口道:“朱兄,哪里来的小叫花子?”朱大长轻轻拍了一下额头,道:“公子爷,只怪在下没交代清楚。薛姑娘擅长于结交江湖朋友,上至富商显贵,下到乞丐花子,都有他的朋友。那一天就有十几位乞丐朋友,到杏花楼捧场。那位花旦自恃是名角儿,见一位小叫花子在眼前晃来晃去,骂了他两句,小叫花子不服,顶了几句嘴,结果你猜怎么着?薛姑娘说他扫了兴致,三拳两腿将那人轰出门去,后来据说养了足足一月的伤,才见下床行走。”
三顺子越听越是骇然,寻思:“原来薛姑娘还有这等本事,幸好这一路过来,我还算规规矩矩,不然这个时候,还不知到哪里养伤去了呢。”
姜宸道:“轰得好,一个小叫花子怎能登堂入室?”
朱大长摇摇头,道:“公子爷理解错了,薛姑娘是把那位花旦轰了出去,说道‘这位小兄弟,是姑娘请来的贵宾,你瞧不起他,就是瞧不起我,留你损我颜面,滚了出去!’那位花旦是咱们淮阴城名角儿,当然是不肯滚。结果便遭了这厄运。后来薛姑娘发下话来,人生于天地间,当以义气为重,谁要再对不住她朋友,不管他是何人,就算兄长姊妹,将来的夫婿嫡亲,也是一视同仁,绝不容情!”
姜宸眉头紧皱,又问:“这一位薛姑娘,相貌如何?”朱大长道:“习武的人,免不了肤黑体壮,再兼之薛姑娘又经常上山狩猎,风吹日晒,略微显得苍老。不过在下可以打保票,薛姑娘相貌绝对不会超过三十岁,她……”
姜宸摆了摆手,脸色已是极为难看,道:“你不用说了。”朱大长道:“公子爷若是有意请薛姑娘做护院武师,那是再合适不过。”姜宸怒不可遏,喝道:“我叫你不用再说,你听不见么?”
朱大长惶然道:“是,是。”
三顺子大为不满,寻思:“少爷是不是酒喝得多了,嘴里净说些胡话?薛姑娘明明生得肤白貌美,跟仙女一样,少爷却将她诋毁得一无是处。这下倒好,先前好不容易占得的先机,就这几句话,给消耗得干干净净。好比那飞行棋,千辛万苦进了一步,这回姜家公子生了气,又退回了原位。买官的事儿,十有**要泡汤。”
姜宸赫地站起,一拂袖,悻悻朝楼道口走去。朱大长忙叫道:“公子爷,什么事儿这么着急?在下所托之事,你可别忘记了。”姜宸“哼”了一声,不肯答话,转眼下了楼。
三顺子愤然道:“少爷,你看你醉酒后说的这些话,别说是姜公子,就算我听了,也会不高兴。那位薛姑娘,和你交情也是不薄,你怎能在背后这样诋毁人家?”朱大长答非所问,道:“顺子哥,这样一桌上好的佳肴置于眼前,要是不多喝几杯,那不是暴殄天物?”
三顺子侧过头,道:“我不喝。啊,我明白了,你是想把姜家公子气走,好自己独享这一桌子酒菜,是不是?”
朱大长笑道:“呸,你也就这点志向,休要说这区区一桌菜肴,就算再丰盛十倍,也不足以撼动我心。”三顺子道:“这个时候,你当然说风凉话儿,今日这事,你办得可不怎么高明。少爷,薛姑娘要是知道你这样说她,保管今后不再理你。”
朱大长正色道:“顺子哥,你不知此中缘由,来,咱们先喝几杯,我再说给你听。”三顺子将信将疑,吃了几口菜,只觉鲜美可口,原来刚才有姜宸在侧,碍于面子,动筷子较少,这一下无所顾忌,菜肴逐一品尝,吃得畅怀过瘾,不平之气也渐渐消了。
朱大长心知要是再隐瞒不说,这一次误会只会越积越深,当下把自己如何与薛珊儿认识细细说了,又说到她如何拒婚,两人又如何相约赴京来了却这一桩大事。
三顺子听了颇感同情,心中释然,只恨刚才不知情况,没能帮上忙,插几句嘴。朱大长道:“幸好你不知情,不然大家一唱一和,一个配合不当,非得叫人发现破绽不可。不过这样的大事,姜宸绝不会听信一面之辞后,就信以为真,后面还不知有什么样的困难,到时候自然会有你出手的时侯。”
三顺子听罢,又亮出他招牌动作,一拍胸膛,言之凿凿地表露忠心:“只要用得了我三顺子的地方,随时听候差遣。”两人这一聊,差不多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转头眺望窗外,已经是玉盘悬空,银光泻地。
朱大长担心二女回了客栈见不到人,心里着急,起身正要和三顺子离去,这时从楼道口走上来数人,前面一人,圆脸刀眉,身材高大,穿一件宝蓝色缎袍,抛下一句话来,这一句话,吓得三顺子一屁股坐回了梨花木座椅上。
只听那人道:“听说有两位好朋友,在这里请和珅吃酒,和某一得到消息,立即快马赶来,总算没耽误了时辰。哈哈,哈哈。”
笑声冰冷,殊无欢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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