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薇仙追问。
“一个因为我的怯懦而死去的朋友。”埃兰低下头,满脸愧疚。
“是女孩吧?”薇仙露出狡黠的笑容,“她把希望给了你,就像我母亲。没什么好愧疚的,记住她吧。”
他被脚下的一块石头绊了一下,踉跄着朝前冲去。脑袋磕在坚硬的地面上,嗡嗡乱响,眼前金星直冒。小乌鸦扑腾着飞起来,绕着他的头顶‘嘎嘎’地嘶叫。
“怎么回事?”索伦多扭头喝道,“你这笨蛋就不能看清楚点地面?”
薇仙扶起埃兰,“你怎么老是骂人?”她才不管对方是谁,大声嚷道,“都走了一夜了,他的两条瘸腿怎么比得上你的两条马腿快?”
杀手很不高兴,微微眯上眼睛。“他必须快,这样才能活命。”他走回来抓住埃兰衣服的后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逃命的时候,对方才不管你长了什么腿!能跑掉的就是马腿,跑不掉的就是瘸腿。长了瘸腿就只有死!”
“死,死,死。”小乌鸦也跟着搅闹,“死,死,死,死。”
上次逃跑的时候,我成了埃丝特的累赘,今天绝对不能再――“薇仙,我能走。”他咬着牙站起来迈步。一夜步行之后,他的脚肿得厉害,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上。
“我们继续赶路,天黑之前必须离开伊希底地区。”杀手冰冷地命令道,轻步在前面带路。
他是昨天夜色初降的时候突然来到埃兰休憩的棚屋的,那时刚刚有两拨人到这小小的妓(chahua)院打听埃兰的来历。整个白天,埃兰都没有去前面,维斯加.洛林的出现让他成了惊弓之鸟。离开那里,是不得已中的最好选择。
“你是谁?”这样的话语充斥了埃兰的耳朵。“你叫什么名字?”他们反复地来问。异样的眼神中有的露出贪婪的光彩,有的又表现出畏惧的神色。埃兰甚至怀疑,他们当中已经有不少打算拿抓住他的赏钱去喝上一杯了。
“你知道吗?”娜娜很小心地溜进他的棚屋,还同他拉开相当的一段距离,生怕他会突然变成野兽吃了她。“诺玛已经派人把这里看住了,她们都说,待会儿瓦斯曼的皇家卫队可能要来。”
瓦斯曼的皇家卫队要来人?埃兰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大口喘气,却发现肚子里开始翻搅,溢出满满的酸水来。我又在害怕,恐惧不经意之间就会将我包围。他们都说我会成为一个男子汉,可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那些人来抓走我怎么办?他们会不会折磨我,像杀掉父亲和哥哥那样杀掉我?
地上的影子慢慢拉长。埃兰又发现了另外一个让他沮丧的事实――只要身边无人的时候,他的两条腿就变成了两根肉肠,根本无法站立,更别说走路了。‘你可以再次行走,只要你身边的人可以行走。’难道令我唯一欣慰的再次行走就是这样的结果?埃兰有种说不出的受骗感。
没有人靠近我,我无法行走,我只能呆在这里等死……他闭上眼睛,我累了,我不想再这样折腾下去……唔,有声音,是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们来了吗?声音时断时续,似乎还夹杂着痛苦的喊叫。不,不对,这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轻得像只猫咪。这样的脚步声,他听到过两次。
“他让我来带你走。你是预言中的月亮,你必须活下来,这是我的使命。”
那个独眼的杀手!上次也是他救了我。埃兰睁开眼睛,正对上面前站着的漆黑的人影。他双剑出鞘,锋刃上残留的鲜血正顺着剑锋往下滴,在地面上划出两道猩红的轨迹。
“外面的眼睛都瞎了。但是有更多的手和眼睛往这里赶,我们必须快点离开。”
“你为什么救我?”
“因为这是我的使命。”
“啊――!”薇仙突然出现在门口,而索伦多移动得比声音更快。夕阳下,剑锋上的血迹像燃烧的火焰一晃而过。
“不要!”埃兰猛扑过去,撞偏了杀手手中的剑,剑锋在薇仙的手臂上撕开了一条口子。
“蠢货,你会死!”
“她不是坏人,她救过我!”
一个巴掌重重地抽在埃兰脸上,打得他原地转圈。
“这世上,只要是爱钱的就没好人。她是个婊子吧?”
埃兰噎住了,蠕动着嘴巴却说不出话。索伦多把剑在埃兰床铺的麦草上擦了一阵,清理干净血迹后收回剑鞘。“既然她救过你,我就不杀她。不过,她必须和我们走。我不能留下线索给那些要找你的人。”
“薇仙?”埃兰转过脸去,意思显而易见。
“我――”她迟疑了一下,“我愿意离开这里。”
“那好,我们立刻就走。”杀手把肩头的斗篷撂倒背后,拉正歪了一角的兜帽。
“可以让她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吗?”埃兰小声地问。
又是一个耳光抽来,这次埃兰放乖了,头一偏躲掉他的巴掌。“让她回去把所有人都叫来吗?”冰冷的声音让空气随之凝结。“现在就走!你,”他指着薇仙,“不许离开半步。”
他们出了棚屋,外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基本都是被一击刺穿,干净利落。里面有妓(chahua)女,也有妓(chahua)院的打手。他到底杀了多少人?埃兰小心地避开地上的血迹,免得它们沾上自己的鞋。然后,他看见了那个黑皮肤的妓(chahua)女诺玛,正躺在墙角的紫杉树下喘气。她胸口中了一剑,嘴巴里冒着硕大的血泡。
“她还活着。”埃兰说。
索伦多径直走过去,拔出匕首把她从左耳切到右耳,保证没有落下一条劫后余生的动脉。“现在她死了。”他宣布,然后在死女人的衣服上拭干血迹,把匕首插回腰间。“走后面。”他命令道,“这女人是告密者,她该死。我们得快点,追兵很快就到。”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迫使埃兰集中精神,不再想这些过去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