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一抹,将整间屋子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金光之中。宗泽推门而入,却见严如芳转身站起,见到他,对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那一刻,眼前之人在夕阳的映照之下,周身泛着金色的光晕,对着他恬然一笑。宗泽不禁呆住了。此情此景,历历在目,叫人心颤。
“洪先生,”严如芳轻声道,“胜男刚刚睡着,我们还是出去吧。”
“哦……”宗泽急忙收回视线,轻声应道,“那好……那好……”
两人比肩而行,边走边谈。
“胜男没事吧?”宗泽担心地问。他已全然清醒,说话也不再象方才那般失魂落魄。
严如芳道:“她没事,已经请老郎中来瞧过了,只受了点皮肉之苦,就是对方下手重了些,恐怕要疼上好几天了。”
宗泽应了一声,没有接话。
“你怎么样?”严如芳关切地问。
宗泽腼腆地笑了笑,道:“已无大碍,有劳先生关心。”
见他如此客气,严如芳甚觉羞愧。她道:“洪先生,多谢你!若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受此连累……”
宗泽忙道:“这怎么能怪你呢。就算你不来找我,华师长还会有更多的花招迫我出战。你也不必太过介怀。”
宗泽只道自己在安慰对方,不曾想此言一出,严如芳却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聪慧的人往往有一颗敏感的心。她怔了怔,竟无言以对。
宗泽并未发觉自己的话出了问题,接着道:“对了,你可知郁婉秀的父亲是谁?”
“是谁?”
“他是镇守广西的军长。”
“广西?……”严如芳喃喃道,“岂不是鞭长莫及……”
宗泽正色道:“严先生你有所不知,郁军长叫胜男带话给我,说只要我打赢武田,他就有把握救出严校长。虽然我知道他不过是想趁机赢一大笔钱而已,不过,想来看在他女儿的份上,他也得出这个力不是。你若能亲自拜会他,也许胜算的机会更大。再说,人家肯帮忙,你也应当去表示一下感激才是啊。”
严如芳听出了话中之意,垂下头去,道:“可我……可我实在是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这个不要紧。”宗泽道,“我柜面上还有一批上等补药,你再同帐房支五百大洋包成礼包一起送去,总算是表达一下心意,聊胜于无吧。”
“那怎么行……”严如芳急忙推辞,她咬住嘴唇道,“已经让洪先生破费很多了,怎么能还让你……”一抬眼,却见郁婉秀站在宗泽的房门口,怒容满面地瞪着她。
宗泽见到她,奇道:“阿秀?你怎么还在这里?再不回去,你爹该着急了!”
这一声“阿秀”,叫得郁婉秀心中甜甜的。显然洪大哥已不在象先前那样拘谨。她方才一直在回味着被他紧紧握住手的那种感觉,紧张又兴奋。她努了努嘴,脸上却挂着忍不住的笑容,道:“她怎么也没回去?”
对着自己的先生居然称“她”,宗泽觉得她太过无礼。若换了是胜男,他早就开口斥责了。
严如芳想起方才宗泽的提醒,只好笑着打圆场道:“这么晚了,我也不方便再回省城,不知洪先生这里方不方便借宿一晚,我也好照顾照顾胜男。”
宗泽道:“方便方便,不过照顾胜男的事就不必再麻烦严先生了。”他随即喊来阿福,叫他领着严如芳先去客房休息。
看着严如芳远去的背影,郁婉秀冲着宗泽嚷道:“洪大哥,我也要留下来陪胜男!”
宗泽道:“别闹了,我送你回去吧。”说着,他进屋准备换上长袍。那受伤的左臂疼得厉害,他竟穿不进身。
郁婉秀见状,上前帮他牵直了袖子,他这才小心翼翼地穿上衣裳。不等他发话,郁婉秀已踮起脚尖帮他系上扣子。宗泽不由笑了起来。
郁婉秀娇嗔道:“你笑什么?”
宗泽道:“长这么大,除了我娘,还没有人这样帮我穿过衣裳。”
郁婉秀红了脸,道:“洪大哥,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想你娘啊!”
宗泽道:“只是现在突然想到。”
郁婉秀脱口而出:“哪有!你之前昏睡的时候,握着我的手一直在喊娘呢!”
宗泽身子微微一颤。他急忙转身避开郁婉秀,道:“我自己来。”说着,单手将剩下的几粒扣系上。
郁婉秀呵呵笑道:“咦……洪大哥也有害羞的时候。”
宗泽收起笑容,看也不看她,冷冰冰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