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暖离开了景王府,立刻也就忘记了幕习贤这个人,若不是这个人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她面前,她自己是断然不会再巴巴的凑上去的。
在小园子里待了几日了,玫暖就是心里想老实,可听着围墙外的吵闹声,那心里就跟什么东西挠着一样,难受的要命。晴蔚见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馋”的劲头,于是就陪着她出门闲逛。身边有了掏银子的人,玫暖便觉得好久没这么畅快了。不过,大街这么宽,没想到竟然会遇到幕习贤。玫暖看了看跟在幕习贤身后李博,想着那日就是这个人送自己回去的,脸色稍微好看些。幕习贤倒像是位翩翩佳公子,脸上难得带着一抹笑容。不过,玫暖心里想着的事情却是,这人不是最怕刺杀什么的么,怎么还敢这么闲逛?
晴蔚从风湖那里,该知道的事情都知道了,有点防备的打量着幕习贤。而玫暖,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这说不清楚,,虽然她还是有点惧怕着幕习贤的为人和手段,但是人家和风细雨的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立刻就把前几日被这人吓的魂飞魄散的事情忘了干干净净,凑在幕习贤身边两眼冒光的听对方说那谁家谁家的戏园子是如何的美如何的妙。
于是,玫暖当着晴蔚的面就被幕习贤给诱拐了。
玫暖在幕习贤眼中,似乎就是一柄利刃,说不定还是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利刃。不过,这样一来,原本想忽视过去的风湖似乎就会成为一个阻碍。可是,看着李博呈上来的资料,更觉得他神秘,但也肯定了他与朝廷无关。
玫暖没想到幕习贤会请自己看戏,不过说是看戏那她眼中便只有看戏。面前摆着精致的点心,晴蔚贴心在站在旁边递帕子倒茶水的。
高高的戏台子上,旦角捏着白生生的纤指依依呀呀的唱,“将两叶赛宫样眉儿画,把一个宜梳裹脸儿搽,额角香钿贴翠花,一笑有倾城价。若是越勾践姑苏台上见他,那西施半筹也不纳,更敢早十年败国亡家。”
玫暖听着,便稍微扭过头,脸对着晴蔚,可是眼角一直往戏台子上瞥,半分也舍不得离开:“晴蔚,西施喜欢的是陶朱公范蠡对吧,那越王先不说,吴王不是很可怜么。好歹是真心喜欢西施的,西施美人也真够狠心的。而且,最后西施和范蠡双宿双飞,那范蠡不嫌弃西施么?”
幕习贤就坐在玫暖身边,听到她说的这话,扭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有迅速调转了视线。幕习贤带着玫暖坐在正对着戏台子的小楼里,李博站在幕习贤身后,其余的几个人分别守在小楼下以及房间外。
晴蔚的视线一直在幕习贤李博以及周围游移,就是没放在戏台子上,不过那戏词她也是听到了。晴蔚倒也不像是幕习贤那般觉得这个问题傻,她想了想,然后挑拣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弯着腰在玫暖耳边软言细语的说:“恩——话虽如此,但是毕竟还有国仇家恨,儿女情长自然要先放一边。西施和范蠡是儿女情长,那跟了吴王只是为了国仇。越王能灭了吴国,西施是有大功的,范蠡怎会嫌弃她。吴王虽然被西施骗了很可怜,但是他身为一国之君沉迷美色便是他的不对。一般男人会犯的错他就不能犯,犯了错就被灭国了。”
也不知道玫暖有没有听进去,只是嘴里含了口小点心,半知半解的点头。晴蔚心中还是不放心,在心里又把自己的话细细的琢磨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招惹小姑娘犯情思的意思,于是就稍微放了心。
晴蔚不仅要照料着玫暖的吃住用,连小姑娘的心思都要考量。玫暖的年纪虽然不能称得上年幼,但是,心思却要当小孩子一样教,一举一动,晴蔚都要想着长远,免得教坏了她,或者让她开了不该开的窍。
幕习贤的一双眼睛虽然一直在瞅着戏台子,但是,心思却不在上面。旁边玫暖啃点心的声音细细碎碎的,尤其是吃那什么劳子酥的时候,喀哧喀哧,像小老鼠在啃木头。按理说,玫暖这身份(在幕习贤眼中她就是没身份可言)是不能与他同坐的,结果人家一见着两位子,不等幕习贤表现的亲民有礼自己就直接坐了上去。幕习贤也不能为了这个位子再摆脸色吓她,于是便忍了。而那个晴蔚,更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除了玫暖外,眼里就没别人了。
这都是些小事,按理说幕习贤也不该觉得生气不快,尤其是他这人一向善于隐忍,可偏偏还是有股文火在他心里慢慢的煎烤。也不知是因为玫暖的无理还是因自己竟然想着要用到这种人,或者别的。
看戏没看戏的,各人都藏着不同的念头。
等戏台上开始演第三出的时候,忽然有人来报,说是门下侍郎秦盟放求见。幕习贤蹙眉道:“这什么日子,都赶场似地往这园子里凑,让他进来吧。”
玫暖听了这话只觉得奇怪,心说从进来也没见着他遇到认识的人,这话的意思听着不对劲啊。还没细想,就见一个穿紫色袍子的清瘦男人进来,见幕习贤也不跪拜,只是弯腰作了个长揖:“景王爷。”
幕习贤让人给搬了个座,然后笑着说:“秦大人也是来看戏么,不知秦大人捧的是哪一位?”
“王爷说笑了,只是随便来听几出罢了。人其次,戏最重要,不豫什么捧不捧的。”秦盟放笑着说,视线却不着痕迹的瞄向了玫暖。他坐在幕习贤的手边稍后的位置,看玫暖只能看到一点侧脸和大半个黑漆漆的后脑勺。玫暖察觉了那视线,然后扭头看了秦盟放一眼,随即又转头继续看戏。
秦盟放见着了玫暖的长相,脸上露出些不解不色,忽然,又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脸的不置信。幕习贤注意到秦盟放的表情,就笑着说:“秦大人不看戏,怎么就看起旁边的人了?”
“小的惶恐,只是觉得这位姑娘与苏丞相府上的千金颇为相似。”
秦盟放口中的苏丞相府上的千金,便是那日幕习贤在花厅见到玫暖时,说的那位嫁入王府还没来得及蒙宠便投水自尽的苏沉香。幕习贤一听这话,也多看了玫暖两眼,那短命的苏沉香他虽然只见过几面,但是也记得那长相,实在是不知玫暖和她有哪里相似了。
“哦,本王怎么就没看出来?”
苏沉香自尽,先不说痛失女儿的苏家,最丢脸面的还是这夫家景王府。秦盟放本来还担心说起苏沉香会引得幕习贤的不快,但是如今见他自己问起来了,便细细的回答:“苏小姐年纪比这位姑娘稍微长些,两人站在一处或者不见得想象,但是苏小姐在这位姑娘这个年岁的时候,两人便是极相似的。”
苏沉香死的时候,正是花信年华,幕习贤见到的她也正是那个最美的年纪。而玫暖在幕习贤眼中,就是碧玉小姑娘一个【注释】,眉眼尚未长齐,身量也没有拔高,自然不知两人十几岁时的相通点。而秦盟放是苏丞相的学生,多年来常出入相府,自然见过以前的苏沉香。
玫暖听着这两人在讨论自己的相貌,尤其是说到苏沉香的时候,她只好奇那人究竟长的何等模样,自己那般年纪的时候会不会像她。倒是晴蔚觉得二人失礼,恭恭敬敬的请幕习贤与秦盟放不要再拿她小姐的相貌与人作比较——尤其还是个死人。
注释:
花信年华:雅称,女子二十四岁。
碧玉年华:女子十六岁,亦称二八,破瓜。
不豫:这词解释比较多,这里的意思是不参与
唱词选自元剧《汉宫秋》,虽然更喜欢京剧中华丽丽的唱词,但是——京剧是在清朝晚期才正式形成的,虽然这文是架空向的,可是官制风俗一般都是在像唐宋看齐,尽量不超过明。
门下侍郎:古代官职,门下省侍郎。以唐制为例,台省指尚书、门下,中书和御史台。尚书省是最高政务机构,负责执行经中书省起草,门下省审核,最后皇帝批准的各项诏令。中书、门下两省关系最为密切。中书省主管制令。门下省是对中书省起草的诏令,尚书省拟制的奏疏进行审议的机构,有封驳权(封还诏书使不下行以及驳正失误之处)。长官为侍中,副长官为门下侍郎,秦盟放同志就是这个门下侍郎的干活,正四品,到唐代宗时,升到正三品。
宰相丞相什么的干活:这里随便说一下,咱们看古代言情啊电视剧的时候,都知道皇帝下边就是宰相,从战国开始,一直到到明朝朱元璋那歪瓜裂枣废了宰相制,它在中国官制历史上存在了两千年。还是以唐制为例,唐初三省最高长官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中都是宰相,太宗时,左右仆射代替尚书令为尚书省最高长官,与其余二省号称宰相。高宗时又麻烦了,只有加同中书门下三品和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才是宰相。而到了五代时期,连中书侍郎和门下侍郎什么的都成了宰相。苏沉香她爹理论上就是三省之一的长官,具体也不用写他直接就无视了吧。秦盟放这官阶不低啊,尤其是在设定里还是个年轻小帅哥,还有机会往上爬。
还有就是,古代礼节也并没这么多磕头的时候,没见了皇帝王爷甚至是位上级官员的就一股脑的直接跪的道理。
具体什么的参考凉妈妈的胡言乱语的常识知识讲座——《写文的常识这玩意》http17kbook/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