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陷入与雪魔女的战斗,美纳斯无法再继续制?造歌声,而被歌声蛊惑导致迷失心智的大批精灵也前前后后恢复了神?智,绝大多数的野生精灵本就没有好战的天性,清?醒过来后更是失去了继续战斗的理由,于是他们停止了对入侵者的围?攻,只是看了三个人类一眼便拖着疲惫的身躯扭头走回森林里去了。
看到最后一只精灵从树干和树干间消失,暂时脱险的三人不约而同的做出同样的动作――长长的舒一口气,然而情况紧急,已没有太多的时间给他们调整状态,刚刚趁乱上岛的不速之客恐怕已经找到了石板的所在并侍机抢夺了,别的不说,单是飞越过石峰的瞬间嘉洛看到的那束呼啸的急冻光线就是这一推测的最好证明。
“在那边,好象在战斗。”
乘着绅士鸦的嘉洛刚想把胳膊抬起来,就感到一阵异样的风?流从下方的森林逆袭而上,期间一个黑影飞快的穿梭到斜上方的天空,攀上一定高度后切着太阳的光晕俯冲急下,如此这般几次旋飞,最后竟是像早就计算过一般,刚巧不巧的悬停在了嘉洛的正前方。
是一只大王燕。
伴随着挑衅意味十足的连声啼叫,大王燕乘上翼下掠动的风,尖锐的喙闪现出锃亮的金属光辉直突而来……
树林里,结了霜的枝条摇摇摆摆的垂影在光滑如镜的湖面上,连随寒风飘洒的几片六角形的半透?明雪花也被染上了闪亮的银,雪魔女的身影若即若离的漂浮在流沙般轻灵的雪雾里,从她掌间抛射而下的黑色影球被一片雪白的背?景凸显得格外醒目。
看出对方瞄准的并非自己而是自己下一秒的必经之路,美纳斯将计就计的一个急停,扇形的鱼尾顺势向前摆荡,环状寒波自鱼尾末端扩散而出,正好注?入进砸落至身前的影子球,黑色的球体在距离冰面几厘米处瞬间凝滞,又在下个瞬间被寒气冻结成通透的冰蓝色,被她用鱼尾一拍,就朝着雪魔女反弹了回去。
“直接挡下来。”
眼中一凛微光闪过,雪魔女并掌朝已然被冻成冰球的影子球噼去,冰球顷刻间碎成粉末,纷纷扬扬间竟是把碎末表面那异于雪色的光华遮?掩得天衣无缝。
趁此机会,美纳斯用快得诡异的速度滑?动到雪魔女的正下方,但见她以尾部撑住冰面,矫捷而不失优雅的向上跳起,扇形的鱼尾已然闪耀出让每个冰系精灵都为之骇然的金属寒光。
“钢之尾么?”蓝发少?女嘴角一挑,笑容带着几分邪气,“也得能打中才行。”
依照幻姬所想,久历战阵的雪魔女要躲开这样的攻击简直比举手投足还要轻?松,但美纳斯接下来就用行动宣告了她的攻击远远不只“这样”――雪魔女刚要进行闪避,美纳斯的周?身就饶起数圈湖蓝色的水流,随着她双鳍洒出的星点状银光,水流的圈层霎时间连在一起,形成一道中空的水柱环流着向上翻卷,瞬间就把雪魔女困在了一圈狭窄的水墙里。
在这突来的变故前犹疑了片刻,雪魔女提起右掌,掌心聚合出一枚黑色的能量球,想要强行破开水圈的封?锁,然而影子球正要脱手,她却看见黯蓝色的寒波从美纳斯的颈间散出,沿水圈的内?壁流淌而过,随着冻结空气的叱嚓声,看似不堪一击的水流圈层,居然凝结成了牢不可破的冰之屏障。
影子球打在冰壁上不见任何效果,钢之尾正从下方如入无人之境般逼来……
“哦?”斜靠在岸边一株没有结冰的树干上,幻姬斜睨着被重重放倒在地的雪魔女,脸颊上有惊讶一闪而逝,语调却仍是慵懒中带着戏谑,“真是少有的聪明啊,不过你认为雪魔女会白挨你这一招吗……”
美纳斯警觉的盯住对面的蓝发少?女。
“好了,不用看了,你马上就会理解我想表达的意思了。”
见美纳斯重新落回冰面,幻姬单手撑住树干站直身?子,唇边笑意依旧。
“你听没听说过一个绝招,叫做撒菱的。”
话音未落,只听咔啦咔啦几声脆响,覆盖住湖面的冰层突然密密麻麻的裂开无数道缝隙,就如同铺满湖面的一张巨网,而美纳斯,就处在这网状的裂痕的中心。
“没听过也没关系,你只要知道,用了这个绝招,冰面就再无法承受你的重量了。”
冰层在裂痕遍布湖面的瞬间支?离?破?碎的塌陷下去,破裂的冰块顿时淅沥哗啦的往水里掉。
“还记得刚刚被你反弹回来的影子球么,雪魔女完全可以躲开的,但她却多此一举的用拍击?打碎,就是要借着冰屑的掩护让你察觉不到她做的手脚……”
恍然大悟的美纳斯刚想故技重施释放黯蓝色寒波,身?体却随冰层的倾覆失去平衡,与身下的冰块一同被翻滚的湖水淹没。
那么接下来……
“绝对零度。”
雪魔女刚从地面爬起漂回半空,就适时的听到了继续追击的指令,这种只要抓?住机会便要将对手一举击溃的战斗风格无疑是出自作为她训练家的蓝发少?女,于是她微微敛起双眸,双掌再次合拢于胸前,顷刻间就有寒流平地刮起,裹挟着飞旋的雪花,如一道强劲的暴风般直?捣湖心,就如绝招的名字所言,要用绝对的低温把这一湖的水都冰封殆尽。
然而去势汹汹的攻势还未触及湖面就被拦了下来――美纳斯盘绕着从水面搅开的漩涡中缓缓升起,飘逸在额角的双鳍闪动着让彩虹都黯然失色的艳?丽光芒,周?身环饶的液态圈层顿时流动起晶莹透亮的蓝色光晕,如光环一般的把她护在中心的同时,轻巧的将冰风卷入水流的轨迹继而抛进了一边的森林里。
绿色的树木被冻住一大片,美纳斯却仍旧毫发无伤一般。
“毫发无伤?”幻姬不易察觉的皱起了眉――照理来说,经过数次交锋,雪魔女虽然不曾直接攻击到美纳斯,但刚才那记撒菱所追加的伤害绝对不是开玩笑的,就算撒菱的伤害能够忽略不计,战斗带来的体力消耗总不能忽略不计吧,然而跟已经微微喘气的雪魔女相比,此时的美纳斯,身上非但看不见任何伤痕,甚至连一丝疲态都没有显露?出来。
所以说,是水底下有什么东西在帮你恢复体力喽……
在心里做出这样的判断,蓝发少?女从腰间取出另一枚精灵球,却听到身后的树丛里响起了脚步声……
如果说除了幻姬还有什么人或事能让祭殇开怀一笑的,眼前发生的这一件很明显可以计算在内。
她原本是遵照幻姬的嘱咐,来看看负责阻击火箭队的翼翔和紫耀这边情况如何的,没想到在走出森林来到石峰山脚下的瞬间,居然看见不久前还颓废得像个角落蘑菰的黑发青年,此刻竟单独一人同时指挥着快泳蛙和大王燕,从容不迫的应对分两路而来的叉字蝠和绅士鸦,两只精灵跟随他的指令,进攻如行云流水,防守时滴水不漏,看起来不仅丝毫不落下风,反而有愈战愈勇要把两名对手逼得节节败退的架势。
不过真正让她笑出来的,是离战场不远的某处树荫里的那一幕场景。
名叫紫耀的女孩正端着一杯嗖嗖往外冒凉气的冷饮,在一张来路不明的露天咖啡座上?翘?起二郎腿,兴高采烈的观赏着难得一见的激烈战斗,还不时在嚼碎冰块的嘎嘣声中从嘴里迸出一两句含溷不清的观后感言,满脸的笑容闪亮亮得让太阳都自卑的藏进了云里。
“哇!”又一个精彩镜头,紫耀干脆把冷饮一仍,手舞足蹈的高声喝彩,“翔哥哥你咋瞬间进化成指挥帝了,难道爱情的力量果真这么伟大吗……”
意识到自己真的笑了出来,祭殇猝不及防的抬起手,近乎慌乱的掩去唇?间情不自禁绽开的弧度,和幻姬一样颜色的双瞳里却有阴影一般的迷惘悄无声息的弥漫开。
我是在害怕么……
我是在害怕自己笑么……
但是我,为什么要害怕自己笑呢……
难道笑,不是作为生物的我,一种理所当然的表情吗……
可是,可是……
幻姬她,现在并不在我身边啊……
她狠狠的摇头再摇头,手离开僵硬在嘴角的微笑,悄然的垂落回身侧握紧成拳,心也随之重新回归澄澈而冰冷。
――笑,确实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我的笑,只有在面对幻姬的时候,才是理所当然的……
带着重新替换上的一脸冷漠,她走到正惟妙惟肖的模彷着某个解说员对翼翔的指令品头论足的紫耀面前――
“你在这干吗呢,”指关节敲在桌面上,“咋不过去帮他的忙?”
“是祭殇姐姐啊,”满不在乎的瞥了来人一眼,紫耀拿回滑?到一边的冷饮,继续保持悠哉游哉的看戏姿态,“你也看到啦,翔哥哥他厉害得要命,跟开挂似的,我什么忙都帮不上啊。”
“哦。”
由于总是趁自己跟幻姬亲?热的时候冒出来,长篇大论的说一通莫名其妙的古人云,祭殇一直就对眼前的黑发青年没什么好感,虽然做不到像紫耀那样,把心理活动用语言和动作形象而露骨的表现出来,却也用“加入围观群众行列”的实际行动对紫耀的做法表示了赞同。
“恩?”环视了一圈,祭殇像注意到什么似的转头问紫耀,“他们不是一共来了三个人么?”
冰和雪在战斗后的寂静里无声的消融,蒸腾起的水雾稀释了林叶间透下的阳光,透亮的水珠顺着叶脉一滴一滴的滑?下树梢,落在湖边湿?润的草地上,汇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涓?涓细流,流淌进明镜一般的湖水中,化做圈圈涟漪荡漾开来,搅碎了一池幽深的静谧。
看着倒在地上的美纳斯,和那枚落在美纳斯身畔的镂着繁复花纹的蓝色精灵球,沫忆先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略微沙哑的嗓音把树林间的沉寂撕?开一道口子。
“你都想好了?”
“想好了,”回应他的是幻姬化去了感情的漠然声线,“应该说『从来就不曾动?摇过』比较准确……”
倒影映在被微风吹皱的涟漪间,一红一蓝两只哈克龙悬浮在半空,静静的对望着,瞳中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有的只是一份惟有彼此才能读懂的情愫。
“可对方是神,你赢不了的。”
沫忆咬紧唇,风吹开他额前的银发,露?出了隐没在刘海下的左瞳。
那是,和幻姬的双瞳,一摸一样的颜色。
血的颜色。
“是啊,就因为他是神,有着无可匹敌的力量,那时候的我们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看着他踏过族人的尸体,看着他用爪子撕?破父亲的胸膛,看着父亲的血蔓延到我们的脚下,除了捂住嘴巴强?迫自己不哭出声外,什么都做不了……”
幻姬说着蹲下来拣起地上的蓝色精灵球,银蓝的长发从额前垂落遮住了表情,沫忆却清楚的看到她单薄的肩线抑制不住的耸?动起来。
一如那个生命里最冷的冬季。
刺骨的寒风里,两个小孩蜷缩在废墟的角落,看着比夜色还要浓重的黑色乌?云铺天盖地的压满整个视野,接着一个又一个的能量球在近在咫尺的眼前爆开,火的橘黄与血的鲜红染成一片,那个从云端降落的巨大黑影,就用他的锐爪,一次又一次的戳?穿族人的胸膛,在灭绝人寰的惨叫?声中,把尸体抛进身后的熊熊火海,焚烧成灰烬。
父亲是在回头喊“你们快跑”时,连同他的快龙,一起被那个怪物用龙之爪贯穿胸腔的,那四散流离的红,早已在记忆里定格成一朵最妖冶最艳?丽的花。
绝望之花。
血溅到小女孩的眼睛里,她当即害怕的大声哭起来,旁边的小男孩见状赶紧拿手死命的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哭出声,然而声音虽然止住了,她单薄的肩线却伴着从指缝间溢出的,急促而破碎的啜泣声,剧烈的抽?搐起来。
就如同现在一样。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拾起精灵球在掌心攥紧,幻姬突然抬起头看向沫忆,嘴角绽开似笑非笑的扭曲弧度,“虽然那个家伙是天生的神?兽,又夺走了我们家族世代守护的龙系石板,但我已经掌握了电气系的终极必杀,现在还多了水系石板,真可谓实力相当啊,你要不要竞猜一下,要是我和他真打起来,谁的胜算比较大呢……”
“够了……”沫忆低低的吼了一句,随即冲过去抓起幻姬握着精灵球的手,“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仇?恨占据你的整个心,为什么就不肯放下仇?恨,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许多,远比仇?恨要美好得多的东西啊……”
“所以你选择遗忘是吗?”狠狠挣脱开沫忆的手,蓝发少?女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撂下的每一个字都抽得他的心撕?裂般的疼,“你能从你的记忆里,把那件事情选择性的遗忘,然后快快活活的享受生命,这样很不错嘛,可我做不到呢,我必须要报仇,就算你不帮我,我也会凭自己的力量打?倒他,而你,就等着见证那历?史性的一刻吧。”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啊。
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你,这个唯一的亲人啊。
妹妹。
沫忆还想再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什么,很多很多的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下一句短的不能再短的――
“那你小心。”
“呵……”
扯出一抹轻笑,幻姬朝身后摆了摆手,接着让哈克龙对天空发射?了龙之波动,沫忆没有看见,这一瞬间她眼中辗转过的温柔神色,是那样的纯净而美好,彷佛在落花时节里姗姗来迟的暖色暮春。
“会的。”她说。
作为信?号?弹的绿色能量球在森林的上空如烟花般炸开,翼翔看清楚这是事先与幻姬约定好的撤退讯号后心知幻姬已然得手,便也不在恋战的命令大王燕施放吹飞,借着风的掩护跟祭殇和紫耀一同脱离战场前往森林与幻姬会合,嘉洛和青葵当然不能看着他们从眼皮底下熘走跑去森林里夹攻沫忆,于是也乘着绅士鸦和叉字蝠紧随其后的追了上去。
“看来人来全了,我也该撤退了。”见绅士鸦和叉字蝠着陆,幻姬看着沫忆别有深意的如是说道。
“水系石板呢?”松开叉字蝠的前翅,青葵跳落地面抢上前问。
嘉洛的视线彷佛捕捉到了什么一般,在沫忆和对面的蓝发少?女间来回游?移着,他觉得此时的沫忆似乎有一些微妙的变化,然而他的表情却没有泄?露?出哪怕一丝的端倪。
“不得不谢谢你们,帮我们拖住野生精灵,哦,还有某个提供了如此准确情报的家伙,没有你们的共同努力,水系石板也不会来的这么容易。”
幻姬的这句话,直接把所有人的目光,从她斜挑?起的嘴角上,吸引向了她举在胸前的蓝色精灵球。
“你说……”嘉洛问出了除了沫忆外全部在场的人都想问的问题,“这枚精灵球就是水系石板?”
话语刚落在疑问句上?翘的尾音,森林北面的一株大树就毫无预兆的被拦腰撞断,木屑四下纷飞,呼啸的风声淹没了重物倒地的闷响,彷佛霜之新星爆发一般的凛冽寒流自秘林深处席卷而来,掠过湖面撞开沿途的数只精灵直冲向站在岸边的蓝发少?女,所过之处无论湖水还是空气都在瞬间冷凝成冰,纷乱的雪花中幻姬只若隐若现的看到一个影子如流线般从头顶掠过,接着掌心便传来什么东西脱手的感觉,等意识到是那枚精灵球的时候,她已然眼前一花,被风旋掀起的气浪推?倒在地。
一时之间,在场的众人都被这波来势奇勐的突袭扰乱?了阵脚,纷纷下意识的躲闪或回避,都没注意到对方的真正目标其实是幻姬手里的蓝色精灵球,也就是水系石板。
除了祭殇。
早在冰风过境的瞬间,她就眼疾手快的在身前划下了一个嵌着闪电图腾的圆形法阵,当阵中的电弧从滋滋跳动到沿着图腾的纹路快速游走并最终汇聚到她的指尖,法阵中心光芒最盛处突然凭空飞出一只由雷光编织而成的金色大鸟,双翼横展带着噼啪做响的电鸣声直扑那股风暴而去。
不出片刻,雷鸟便追上冰风与之轰然相撞,彷佛晴空里炸响的一记闷雷,强烈的气流裹挟着爆?炸产生的黑烟恣?意涣散,隐约可见一道蓝影自烟雾中跃出直朝南面的森林飞窜,祭殇也心随念动指间拈起一束蔷薇花意图继续追赶,却见前方忽的有一支冰箭破空而来,夹?着交织在速度中的虚影直射?向她的眉心,她身形一偏居然在间不容发之际避了过去,锋利的冰箭擦着她的耳际飞过直?插?进身后的树干,这一下竟是连整棵大树都为之振颤不已。
等祭殇稳住身形再朝那个方向看去,那蓝影早已和班驳的树影融在一处,寻不到任何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