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有问题。”
这是坐上返程直升机后的青葵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这时候的她正闷闷的靠在后座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脸上的表情比中了大奖的彩票突然不翼而飞了还要难看。
“绝对有人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小葵一点也不相信他们能来得那么凑巧。”
“啊啦啦,”沫忆一边吹自己的头发玩,一边头也不回的开着直升机,“某些人就是用这态度为泡汤的奖金默哀的呀,还真是,啧啧……”
“咦?沫亲你刚刚说什么?”
“啊,没,没什么。”
青葵唰的从座位上站起,撸着袖子朝沫忆走来,瞪向他的两只眼睛闪出幽幽的凶光。
“我没听清楚,能再说一遍吗?”
话音刚落,坐在前一排座位上的嘉洛顿觉正后方吹来一阵冷风,于是在得瑟了一下后他赶紧知趣的让开通道,躲到一旁的安全地带看着瞬间笼罩整个机舱的低气压云团的中心,紫发女孩正踏着掷地有声的步子朝驾驶座迈进,表情之惊悚足可以媲美黑化版的午夜凶铃,而被她视线锁定的沫忆早就把“开直升机”这件头等大事抛在脑后,只顾着扯动嘴角露出僵硬的微笑,顶着如瀑的冷汗连连摆手示意她不要过来,而他的脸,早已随完全蜕去的血色变成了和他头发一样的白。
“那个啥,小葵,葵酱,咱们有……有话好说,冲动是魔鬼啊,那边那个叫嘉洛还是什么的小子,还愣着干什么,赶,赶紧……”
被他冷不丁的这么一叫,愣神了半秒钟的嘉洛当即很茫然的挠挠头客串了一把丈二和尚,但沫忆看出的分明就是如“对不起你们继续我只是无辜的围观群众就当我不存在好了”之类让他想掀个椅子飞过去的潜台词。
不过沫忆知道眼下不是给“我要掀椅子飞人”充当主语的时候,因为他自己眼看就要成为这句话的宾语了――随着一阵把整个机舱都震得砰砰直响的脚步声,已然来到面前的紫发女孩把一个椅子高高的举过头顶,全身倒竖的寒毛让他不禁想起被触动逆鳞的梦妖魔。
“咦,没记错的话,梦妖魔应该没有逆鳞的吧。”
“拜托,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干什么啊……”
“也对,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不知道。”
“那你在这里说这些有的没的干什么?”
左脑和右脑在脑袋里很没危机意识的互相吐着糟,遭殃在即的沫忆顿时陷进了无计可施无处可逃的悲惨境地,在用了一秒横下心做好“吾辈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觉悟后,他毅然挺直身子看向面前的青葵,哦不对,应该是看向青葵举在头顶的椅子,凛然的神色直接给嘉洛造成了“他被就要慷慨赴义的少年漫画男主角附身了”的错觉。
但是主角都有不死定律,所以椅子并没有抡下来。
嘉洛惊疑的揉了揉眼睛,椅子依旧没有抡下来,经过画面短暂的黑白定格,青葵突然把椅子轻轻的放回地上,蹲下去小心的掸去上面的灰尘,全然忽略了表面下颌直磕到地,内心如同大陆崩毁的嘉洛,抚着椅背很淑女的坐下来接着很亲昵的挽住沫忆的胳膊,水灵灵的眼睛向他折射出甜美明亮的星星状光芒。
“对不起沫亲,小葵差点忘记了,现在不是小葵和你的二人世界,家庭暴力什么的,被别人看到不太好你说是不是……”
看着瞬间回归无害纯良的紫发女孩,和她眼底一闪而过的那抹狡黠,沫忆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嘴角抽搐的样子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来形容分外的贴切。
这种不好的预感,莫非是……
“赶紧松开啊,我不要玩高空蹦极啊!!!!!!!”
假如此时的情景恰好被路过的摄影家看到,第二天的报纸头条一定会变成加红加粗的《大事件,漩涡列岛上空惊现UFO!?》――
天空仿佛被充足的日光洗濯过一般澄净得一尘不染,衬着湛蓝的空色,能远远的看到一架疑似直升机的飞行器先是划着壮观的直线从数千米的高空急速坠落,接着在就要一头扎进海里机毁人亡的瞬间,机尾的喷射器竟奇迹般的开启,螺旋桨切过平静的水面撩拨开一圈涟漪,整个机体顺势如蜻蜓点水般划出靓丽的曲线重回天空,当然如果光是这样,也只会被认为是某个心理素质过硬的飞行员在秀技术玩心跳,不会和UFO联想到一起,然而伴随接下来的一阵风中凌乱的华丽海豚音,那架“直升机”居然硬是把蓝湛湛的晴空当画布,以难度系数满点的动作画下了远看像裂空之龙拿个望远镜看更像裂空之龙的蜿蜒曲折的尾线云……
芳缘大陆,海域南端,奔腾过万顷云海逆风而上,聆听着蓝色浪涛奏起的渺远歌声,极目远眺之处,雄伟的建筑傲然屹立在天空的尽头,日月的光辉在这里凋尽色彩,时光的长河在这里顿足仰望,惟有那沉眠千年的预言和传说,紧随时空的风自远古传承而来,铭刻成班驳古老的风蚀刻痕,从漫长到无限,永生永世的流转传唱。
天空之柱。
风透进顶层的气窗,挟着云端特有的清新气息穿堂而过,给大理石质地的落地镜蒙上朦朦胧胧的一层水雾,却始终遮不住镜中女子如画一般的绝美容颜――鹅黄色的瞳宛若色泽通透的琥珀玉石,只在最深处沉淀着目空一切的沉静和冷傲,此时的她,正眉眼低垂的端坐在镜前的一块大理石上,线条姣好的唇瓣似微笑般在白皙而精致的面颊上抿起一抹薄薄的浅樱色,长发从她修长无暇的指间悠悠滑过,宛如最华贵的纱裙下摆在地上铺泻开一大片绿。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给我画像,提醒过他们多少次了,要画就画我的人类形态,不要画那个难看到家的精灵形态,都什么记性……”
不动声色的将手里被按弯的梳子扔掉,她挑选出另一把梳子拿在手里,继续低下头对长得夸张的头发进行耐心而细致的梳理,这是一项需要持之以恒的工作,不过她对此从来都没有过不耐烦的表现,反而是只要开始做,就会一副全情投入如痴如醉的样子,也许是天生丽质跟呵护倍至相辅相成的关系,这一头能在地上拖曳出裙摆效果的绿色长发早已成为了她引以为傲的标志,每次出现都会被众多的羡慕和嫉妒追捧成焦点中的焦点,据说同样留长发的凤王曾经在铃之塔顶义愤填膺的说过一句话,大意是“要不是洛洛喜欢,我早在第一次见到裂空之龙的时候就换发型了”。
“不过话说回来,古拉顿和海皇牙咋又被人类抓住了,咦我为什么要说又呢,算了,要我说啊,那俩笨蛋的脑残程度还真不是我能够理解的,其实我一直怀疑他们俩是故意的,借此来排遣百年一度的寂寞轮回,反正有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他们肯定是这么想的,还真是一对不让人省心的活宝,排解寂寞就不能用和谐点的方法吗,好吧我这回就让你们打个痛快,等最后关头再出来力挽狂澜,我也顺便看看你们为啥对打架乐此不疲……”
似乎有点得意于这个恶作剧般的想法,她停下梳理长发的动作,掩着嘴吃吃的笑了起来。
稳定下来的直升机里,嘉洛喘着气把快要跳出来的心脏安抚回胸腔,原本复杂的心理活动从刚才起就仅剩下一句“高空蹦极什么的果然还是不要随便玩的好”。
“嘛,沫亲你肯定没感觉到,”青葵没事人似的坐在副驾驶的位置整理衣服,“你刚刚的叫声简直是**到爆耶,不过不用担心啦,上次闵闵给我看的书上说,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都是凭本能在叫的……”
“……”猛瞪紫发女孩一眼,沫忆继续专心致志的开直升机,同时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要把她的挑衅当耳旁风,就算不小心被风吹进耳朵也要左耳朵听右耳朵冒不能让她得逞,然而该死的脸色非要好死不死的在这时候把内心隐晦得好好的喜悦挖掘出来,害得脸颊一瞬间就被红晕染了个遍。
“混,混蛋,这种情况是什么情况啊,不要把好好的词用的这么暧昧啊……”
“那沫亲你说,”青葵突然转移了话题,“是谁暴露了我们的行踪呢……”
“我,我怎么知道,”沫忆侧着脸磕磕绊绊的回答,接着神情一凛,偏转的双眸正对上紫发女孩冷静得出奇的目光,“你该不会是……”
气氛刹时间僵冷下来,空气在彼此的视线间被牢牢定格,连同还未出口的半句猜测,一起固在了沉重而凝滞的呼吸里。
“不会是怀疑你?呵,开什么国际玩笑……”轻笑着打破沉默,青葵撑住膝盖站起来,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你可是我的沫亲啊,就算她是你妹妹,我的沫亲也不会为了帮她而那么做的,不过你居然敢背着我,偷偷摸摸的和她私会,要是再让我发现一次,我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哦……”
“这么说,”看她把指关节按得咯咯作响,沫忆倒是不紧张了,“你都知道了?”
“切,你表情那么明显看不出来才不正常吧,”青葵说着凑到沫忆耳边,“她呀,表面上看起来女王样十足,实际上是个彻彻底底的哥控呢……”
“喂喂乱说什么呢,”沫忆手忙脚乱却还算及时的在青葵正式进入状态前打出STOP的手势,“现在找出暴露我们行踪的那个人才是重点吧。”
“沫亲你听没听过一句话,”紫发女孩竖起一根手指搭在嘴唇旁,“似乎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来着。”
随着她的话语,两个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转向了一直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嘉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