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甲暴龙一声咆哮,头顶的大角顿时如焊枪般旋转出刺耳的嗡鸣声,连周围的空气里也冒出阵阵白烟,但见他哐啷哐啷的迈着跨步朝黑发少女冲来,怎么看都有些滑稽的姿势跑起来居然出奇的快,在他就要把高速转动的大角冲钻而出的瞬间,披着蓝光的比雕及时赶到挡在了晓瑜面前,于是晓瑜只来得及睁大眼睛就看到尖角钻与英勇之鸟撞在了一起。
绝招相撞的爆响被听觉放大到极致,晓瑜眼睁睁的看着比雕从爆炸的烟雾中跌出,纷乱的羽毛在她划满惊惧之色的瞳中恣意扬卷。
摔落在地,连打好几个滚,拖出长长的沙痕……
晓瑜清楚的看见比雕的翅膀上赫然新添一道可怖的伤痕,有炽红的血汨汨流下,带着火焰一般的温度,大滴大滴的灼痛着她的心,她赶紧朝比雕倒地的位置跑去,然而腿刚刚抬起就定格在了半空,她吃惊的看见比雕用翅膀撑住地面意图再站起来,虽然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再受重创,但他的眼神,依旧如同一个勇士,纵然失却了引以为傲的战铠,那份执着和不屈却不曾有丝毫的褪色。
直面体力充沛的铁甲暴龙,比雕锐爪挠过地面的碎石,双翼鼓起再次发动了飞行系绝招。
晓瑜愣愣的站在原地,看着红蓝交错的流光打在铁甲暴龙厚实的钢盔上如同搔痒,她真的想不通比雕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这么做,明明他是可以抛下自己独自逃走的,这处高崖对自己来说是绝境,但崖下流动的风对于鸟儿来说无疑是飞行最好的助力,少了一个人的重量,他完全能采取滑翔的方式逃离这里,而他呢,却在为了自己,为了那根本不存在的希望,做着毫无意义的战斗,她看得出来,那一招又一招的英勇之鸟,不是在透支着他残存的体力,而是在完完全全的以死相搏啊……
看着比雕又一次被打倒,晓瑜终于喊出了声,如果现在是算在战斗的话,她从来都没想过她第一次对比雕下的指令竟是失了声般的“够了,不要再打了”,然而她更没想到自己的第一个指令就会被比雕毫无保留的违逆,她看着铁甲暴龙将巨掌握成铁拳,唰的一挥就击溃了英勇之鸟的光芒,接着重重的砸在比雕的脊背上,那一瞬间,她仿佛从比雕痛苦的惨叫中,听到了脆生生的几声响,就像是谁的骨骼在一寸一寸的碎裂。
“别打了,已经没有希望了,所以你不要再打了啊……”
她的嘴唇哆哆嗦嗦的颤抖着,不是不明白比雕想要表达什么,也不是不想要学会坚强,凭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去追寻希望的曙光,从决定继任水舰队的首领那天起,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是背负了多么大的一份责任,可是自己又不是神,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一下子就拿出那么多的勇气……
“我知道你想要告诉我什么……”跑过去抱起重伤的比雕,她垂下头看着他遍体的伤痕,难以抑制的抽泣起来,“但是你看看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被逼到绝境,没有任何退路了啊,就算我真的,真的能像你说的那样,鼓起全部的勇气,也都已经太迟了啊,所以你不要再继续打了,让他们把我抓走就是了……”
比雕勉强的睁开眼睛,能感到有什么在一瞬间滴落在瞳中,当他醒悟那是她的眼泪的时候,视线已经被晕染得一片模糊,他想要告诉她不要哭,在敌人面前哭只会让敌人认为你怯弱而更加的瞧不起你,但是耳畔她微弱但熟悉的低语声,却让他除了微微的张嘴,一时间竟做不出任何的动作。
“既然不管怎么做都会是同样的结果,”她一边说一边颤抖着取出比雕的精灵球,“那能够让你脱离危险,就是我此刻最大的希望了啊。”
见铁甲暴龙居然和一只这么弱的比雕磨蹭了这么久,络腮胡顿时按耐不住的跳脚起来,他在高喊着“你还在搞什么,快把那只比雕KO掉然后把人给我抢过来”的同时,忿忿的扬手就给了刚把眼镜拣回来正打算往鼻梁上戴的眼镜男一个脑勺,于是眼镜男哎呦的一声叫唤眼镜也跟着再次脱手,他不得不俯身做OTZ状继续干寻找自己眼镜的活。
暴喝着猛踩地面,铁甲暴龙擎着旋转的大角朝倒地的比雕冲去,沿途的石子被他大幅度的跨步震得跳跳荡荡,知道比雕绝不肯抛下自己独自逃走,又不忍心让重伤的他再承受这一击,晓瑜只好咬咬唇按下了精灵球的开关,收回比雕后她看准时机向一旁避开,然而铁甲暴龙的步伐虽然看似不太协调却依旧比她快得多,再加上崖顶可供闪避的空间本来就没有多少,于是她很快就被逼到崖边退无可退。
看着碎石从脚边滚落进深渊,再抬头看到铁甲暴龙凶恶的目光,还有络鳃胡眼中流露出的露骨贪婪,晓瑜突然自暴自弃的想要不干脆自己就从这里跳下去吧,这样就算自己活不成,至少能够让比雕得救啊,何况跳崖不死可是一个流传已久的经典传说呢……
“不可以哦少女,如果连生命都放弃了,你还要拿什么感受希望的存在呢,”
如同叹息般的话语,然而比话语更快的,是一支穿破疾风呼啸而来的冰箭,凛冽的风声吹散了零散在耳边的音符,晓瑜看见那冰箭携着锋利的刃光从眼前掠过,精准的插进了铁甲暴龙脚边的岩石,下一刻,还在兀自轻颤的冰箭竟瞬间碎成一排细小的颗粒洒向地面,接着一道冰墙在冰箭消失的位置拔地而起,挡在了她和铁甲暴龙之间,宛如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
“再说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不就等于白跑一趟了吗……”
声线中听得出微微的调侃,晓瑜胡乱的抹了两把眼泪循声望去,只见断崖北面的那块岩石上,此时正站立着一个蓝衣白发的少年,神色悠然斜睨着对他怒目而视的络腮胡和铁甲暴龙,而随着他把脸颊略略侧向自己,晓瑜清楚的看见他的神情渐渐由戏谑换成了玩味。
于是在花了好几秒把脑子转过弯来想通自己得救了以后,晓瑜也开始打量起这名距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少年。
他身材颀长,侧影有着纤细而温和的轮廓,晓瑜想如果他的眼瞳是清澈而晶莹的,那他一定像极了夏夜里一颗最明亮的星,然而当她抱着这样的希望抬头,视线越过他苍白的面颊,却只在眼眶处看到了一双朦胧而静默的浅紫,仿佛弥漫在初冬的寒雾,若隐若现的透着几分冷漠和疏离,像是用刻意营造出的云淡风轻的外表,把所有的感情都埋藏在了心灵的深处。
接着晓瑜看见他垂下左手挽着的十字弓,在右手的掌心揽起一枚蔚蓝色的水球,朝着还在叫嚣的铁甲暴龙轻抛出去,在后者倒地不起和络腮胡惊叫着拍刚找回眼镜的眼镜男一个脑勺叫他别呆着不动快出精灵的背景音中,跳下石头朝她走过来。
晓瑜一直认为那是她生命里最美好的一个慢镜。
崖边吹着夏季清凉的风,头顶是柔和到极致的日光,少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走到她身边轻轻的牵起她,把纤薄的唇贴在她的耳畔,用慵懒而不失暧昧的嗓音对她轻声的低语――
“那么你,愿意把我当成你的希望么……”
“然后呢?这就是你失手的理由?”
听完络鳃胡的报告,帘幕后坐着的人略微停了停敲击键盘的手指,简洁的问话中凝练着不动声色的沉稳和自信。
“是的首领,后来我们也试图阻止过,但那家伙不知道什么来头,把我们派出的精灵统统秒杀,最后我们采取一拥而上的战术也只坚持了两个回合,本来我们想借助古拉顿的力量,无奈他走得太慢,等到达预定地点的时候那个少年早带着水舰队的小妞跑得没影了,哦那少年跑的时候还幻化成了一只蓝色的兽类,不过他变身时周围有大片流云一样的紫光环绕所以具体我也没看太清楚……”
络鳃胡微躬着身子,不敢怠慢的据实回答道,帘幕后坐着的是熔岩团的新首领,看起来年纪轻轻,但自从他上任以来,熔岩团在与水舰队的争斗中竟是连战连捷,不仅在不久前的一次遭遇战中兵行险招,发动突袭解决掉了水舰队上一任的首领,还通过假和谈的手段成功赚取了水舰队新首领的信任,将她骗到了古拉顿占尽地理优势的琉璃市火山口,只差一步就将水舰队彻底歼灭。
“哦,我知道了,还有别的情况吗?”
说着帘幕后的人又开始运指如飞的操纵键盘,络鳃胡能隐约的看到屏幕上出现的图象,是一只来自成都的神兽,名叫“水君”。
“对了,他说他叫洛斯特,还说他有水系石板……”
与熔岩团首领的波澜不惊大相径庭,凤王化身的女孩在看完“特别节目”后立刻以一种如果给她个话筒她就能瞬间变身八卦周刊特约评论员的姿态凑到萌物二号面前,满怀期待的蹂躏起对方的胡须。
“哇,时间是明媚的午后,背景是澄净的蓝天,人物是初见的两人,事件是最最浪漫的英雄救美,哦不萌物三号你怎么可以这么有意境,怎么可以这么有意境。”
在来回的拉扯中疼的呲牙咧嘴,某神使终于忍无可忍的推开红发女孩,边向自己可怜的胡须吹气边开口询问。
“你到底有没有危机感啊,他救的可是水舰队的首领啊。”
“啊,我知道啊,怎么了。”
“水舰队可是拥有海皇牙啊,水君也是水系,还抢走了水系石板,让他们同流合污的话……”
“啊,所以呢。”
“要不要我去帮你把水君抓回来……”
“嘛,抓回来是一定的,”红发女孩不但没有生气,反而颇为欢快的摇着手指,“但不是现在哦,你看他们才刚刚有个萌芽,我哪能忍心现在就拆散他们呢,你不觉得照这个势头来看,他们的感情一定很快就会有质的飞跃么,所以我要给他们时间,等他们发展到一定阶段了,再出手把萌物三号抓回来,再直接打入冷宫,让他们从此天各一方,终日被无尽的思念煎熬,我猜你肯定不知道,这种把美好的东西亲手捏碎,再看着碎片在手心挣扎却终究逃不过被丢弃的命运的感觉,才是最棒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