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红露头一次觉得自己竟然如此无能,虽然自己在白银山和洛奇亚缠斗的时候恰巧找到了冰幽的剑,虽然自己在发现剑的异常后就一刻也不曾耽误的往这里赶,却也只能赶在冰幽从高空摔到地上前接住她,让她不至于当着自己的面粉身碎骨。
然而这,根本没有用。
现在的她除了眼睁睁的看着温热猩红的液体在冰幽的身下汇成暗色的血泊,聆听着她愈加孱弱的呼吸在耳畔渐渐的弥散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拿出她最不想拿出的属于姐姐的威严向杀害自己妹妹的凶手――同样也是自己的另一个妹妹发起质问,然而纵使她竭力的维持着平静,声线还是因难以遏制的愤怒而不住的颤抖起来。
“为什么……”
“哈,你是在问我为什么杀她吗……”捻起一缕头发在指间随意的打着卷,早已平复好呼吸的祭殇把目光瞥向倒在红露怀里的女孩,冷静的语气就像是在阐述着一件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因为这个叫急冻鸟的家伙,她惹幻姬生气了呢。”
瞳孔在因震惊而产生的愣神中猛然间扩大,红露曾经设想过无数种和这个失踪好久的妹妹重逢时的场景,但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会亲眼目睹自己一个妹妹对另一个妹妹痛下杀手,而这样做的理由,仅仅是一个自己连听都不曾听过的陌生名字。
“可是她,”强做的镇定像是被闪电击碎的冰凌般刹那间分崩离析,红露握紧拳头歇斯底里的喊了出来,“是你的姐姐啊!”
还有什么,能让你不惜亲手毁灭血浓于水的亲情……
“姐姐?姐姐……”想起刚刚心口传来的痛楚,祭殇的表情有转瞬间的迷惘和不安,然而这只在她低下头的短短一瞬间,再抬起头的时候,她的嘴角已然挑起恣意而冰冷的弧度,“真是可笑,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我姐姐……”
看红露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只是抱着怀中的女孩抿紧唇线任凌乱的刘海遮去目光,祭殇刻意压抑掉内心揪起的隐隐疼痛,继续满不在意的挑唇轻笑着,瞳中焚烧起的扭曲神色让她看上去就像是从废墟生长出的一朵血红色的蔷薇。
“再说姐姐什么的,就算是两个加一块儿,能顶得上幻姬的一根头发重要吗?”
这一次红露是彻彻底底的愣住了,任由这些决情的字句蛮横而生硬的扎进耳膜,在血脉里肆意的膨胀,而紧接着的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把锉刀在她的心坎上磨啊磨,磨得皮开肉绽磨的血肉模糊磨得整个身体里都被凄凉的疼痛充满,然而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的妹妹外貌轮廓都丝毫不差的“凶手”,她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而那句“因为我也是你的姐姐”也就这么,被她咬碎在了唇间。
最后还是风里夹杂来的战斗声打破了这片短暂却令人窒息的沉默,凭着敏锐的听觉祭殇像是从各种能量碰撞的爆鸣声里依稀听见哈克龙的惨叫,由于心系幻姬的安危,祭殇想都没想就丢下红露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加速飞去,眼看她的身影化做一道电芒消失在尘埃尚未弥散的混浊夜幕,红露不由垂下头暗暗的咬紧了唇――就算已经握起了剑柄,她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去追祭殇,因为就算追上了,她也想不出除了战斗自己还能够做些什么,而她最不想做的,就是和自己的妹妹战斗。
哪怕她是杀害自己另一个妹妹的凶手。
侧脸的肌肤在这时突然被覆盖上熹微的暖意,红露瞬间惊讶的睁大了眼睛,恍惚中她像是看见怀里的冰幽正艰难的抬起颤抖的手抚摸向自己的脸颊,带着好似刚从梦魇中惊醒的虚弱表情艰涩的开口,轻而薄的声线像是一碰就会破掉的泡沫幻影。
“真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姐姐一面呢,而且还是姐姐你,哭着的样子呢。”
“胡,胡说。”红露急忙握住冰幽的手,像是迟一刻就会再也握不住一般,“我才没有哭,你又不会死,我为什么要哭。”
“姐姐,”明白红露只是在安慰自己,冰幽只是笑了笑并没接她的话,“祭殇她,只是失去记忆了,才会认不出我的,你也知道,她一直就是这样,所以你不要怪她……”
“冰幽……”红露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试着用体温去挽回她渐渐冷却的温度。
“姐姐你,愿意帮我个忙么?”像是害怕红露会不答应,冰幽不等她回答就不顾喉间咳出的腥甜,用愈渐微弱的音调像是拼尽全力般吐出破碎的字符,“帮我找到超能系石板,用上面记载的那个叫transferofMemory的绝招,帮祭殇恢复记忆。”
“恩,我会的,你先别说了……”
“不,才不要,这可是我,最后一次和姐姐说话了呢,怎么能不,不说个痛快呢……”冰幽说着缓缓的抽出被红露紧紧攥住的手,用尽残存的最后一点力气捡起掉在地上的剑,把它放回红露的掌心,“答应我,姐姐,既然你拣到了我的剑,那以后就一定要,一定要一直的把它带在身边,这样的话,等祭殇恢复记忆,我们三个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恩。”
看姐姐和自己十指相扣,握紧剑柄郑重的点着头,冰幽如释重负般满足的浅笑起来,原先琥珀一样的瞳中此刻虽然再找不到任何的焦点,却能从其中明显的看出满满的温暖和幸福,也许对于她来说,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偎在姐姐的怀里,倾听着姐姐的心跳,呼吸到姐姐的气息,就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了吧。
五指紧扣,冰幽更加用力的握住与姐姐交扣的手,她能感觉到承载着自己灵魂的能量正被一点一点的灌输进剑体,淡墨色的长剑在这一刻变得前所未有的晶莹剔透,通体闪出纯洁的莹白色光华,而她的身体却随生命的流失慢慢的透明起来。
――而且从今天起,我就会和姐姐永远在一起了呢,因为她答应会一直把我带在身边,也就是说,今后不管姐姐到了哪里,都会有我陪着她,我是剑,姐姐是执剑的人,我会就这么一直被姐姐握在掌心,感受着她的温度,只要等姐姐让祭殇重新恢复记忆,我们三个就又能回到从前,做最好的姐妹了,而姐姐和妹妹都有的我,无疑就是其中最幸福的一个了呢……
带着这样的憧憬,冰幽微笑着合上双眼,化做最后一缕光芒融进剑身,留给红露的,只剩下那一柄依旧安静的躺在掌心,却仿佛已焕然一新的淡墨色长剑。
“会的。”眼角的泪痕模糊了目光,红露听到心理有个声音这样对自己说。
“超能系石板,我一定会找到的。”
当看到带电的蔷薇花穿透龙之怒的光球帮幻姬的雪魔女挡下这一击时,沫忆的一颗心顿时重重的沉了下去,在闪电鸟和急冻鸟打得不可开交之际,他们为避免被殃及,就听从嘉洛的意见,先拿着地面系石板顺岩神柱逃跑时开辟的通道离开了地洞,谁料刚一回地面还没等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就被一只倒挂在岩壁上的席兰多恩用连珠炮似的火球砸了个措手不及,等众人稳住阵脚拿出各自的精灵,翼翔的大王燕就被一记高速闪过的暗影爪撩倒,逆着月光高高跃起的黑影在嘴角向上勾着只有翼翔见过的轻蔑的冷笑,接着树丛间缓步走出一个来路不明的高大男子,黑袍黑裤配着黑发黑瞳仿佛他就是从夜色里裁剪出的影子一般。
目光扫过嘉洛扫过翼翔最终在沫忆的身上停留了两秒,他二话不说的甩出两枚精灵球并下令进攻,虽然搞不清楚他的意图,但众人都觉得己方人多势众必不会让他占到便宜,奈何黑袍男子的大力鳄和血翼飞龙俱是一挑二也不遑多让的强大存在,而席兰多恩和神秘黑影也能够不靠训练家指挥的自主攻击,所以联手的众人虽然占据数量上的绝对优势,一时间竟也陷入被压着打的局面,不过纵然战况焦灼沫忆最担心的始终还是急冻鸟,他也不是没想过让急冻鸟先停手,但在电光石火的战局中突然停手无异于自寻死路,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沫忆自然是不敢冒这个险,因此只有祈祷急冻鸟能够获胜,然而祭殇会在此时出现,就证明她和急冻鸟胜负已分,这对于沫忆不能不说是一个最坏的消息。
但眼前的当务之急,还是先把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打发掉要紧――席兰多恩吐出的火球在脚边不足一米处爆炸时沫忆如是想,而先这个念头闯进脑海的,是黑袍男子对大力鳄下达的释放绝招的指令。
“水之波动。”
徒手挡住快泳蛙的急冻光线,大力鳄双掌泛起蓝光朝下猛力一拍,地面随即从所击之处朝两旁绽裂出一条不深不浅的缝隙,下个瞬间,碧蓝色的水流冲开仍在兀自跳动的石子从裂缝中喷涌而出,形成一道如同瀑布般的水墙,连同上空避过喷射火焰正朝血翼飞龙使用试刀的绅士鸦也一并拦了回去。
等水流从缝隙中褪去寥落下零星的几颗水珠在半空闪烁,众人的视野中已只余一片空荡荡的开阔地,早就没有了黑袍男子和席兰多恩一行的踪影,而他们再度出现的地点是不远处一株繁密的大树下,从浓密树冠里折射下的细碎月光照出阴影中黑袍男子的轮廓,凉薄的清冷中更透出几分诡异。
“龙大人,为什么要下令撤退,”席兰多恩从繁密的枝叶间探出脑袋,口气虽颇有些不满却也没敢失恭敬,“我们眼看就要得手了。”
“如果我不出手,你有把握打赢闪电鸟吗?”一句话把席兰多恩噎得缩回头装了半天哑巴,男子靠住树干连瞟都不瞟他一眼的接着问道,“他们是精灵联盟的?”
“恩,”再次冒出头,席兰多恩迫不及待的把知道的讯息以竹筒倒豆子之势全抖了出来,“根据情报显示这群人包括目标在内都是在精灵联盟就职,多是执行一些特殊任务,也在某些重要场合担任维护秩序的工作,而精灵联盟戒备森严且这类人大都行事诡秘,所以他们要是不在重要场合公开现身,我们要想实施跟踪或突袭难度很大。”
“重要场合?”男子抬起眼,似对这个词感兴趣一般的看向席兰多恩。
“比如说一个月后的白银大会,”如果不是需要倒挂在树干上,席兰多恩肯定要拿两条前腿拍胸脯了,“我就敢打包票那时候目标绝对会出现。”
“好……”站直身子拍了拍手,男子掏出一枚精灵球抛给席兰多恩,“我就把佐罗亚库先暂时交给你,你去把那个什么徽章给我弄够数。”
被男子从掌间拍落的粉末洋洋洒洒的散在空中,席兰多恩认得那是先前男子在月见山随手拣起的一块硬度能与纯钢媲美的月之石。
“我要让这届的白银大会,成为名副其实的最后一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