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眼神极为复杂,却点头笑着,似乎也极满意,细仔打谅了半日,方道:“不错,我们世家的大小姐,原就应该这样的打扮才对。你平日也太过素简了些。”又笑着感慨道:“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每日可是最爱妆扮自己的。女孩儿天性都爱漂亮。我如今却是老了,再打扮可成了老妖怪,可却喜欢看着你们打扮的象花儿一样。我原还愁着你那性子,穿的太过素净,到底是人家老夫人的生辰宴,应该富气些才能应景,还特地叫徐姨娘帮我把那红宝石珠玉簪花找了出来,要给你戴上的。现在倒不用了。”
“母亲哪里老了?不认识的人见了我们,哪里会想到您是我们的母亲呢,怕不会以为您是我们的长姐呢。”卫临潇听了大夫人的话,笑道,又状着亲昵的开口讨赏,“那簪花怎么不用?就是今日用不着,以后用得上的地方也多着呢,母亲既已想到给我,我也不帮母亲省着了,您还是赏给我吧。”
大夫人听了,却很高兴。一边命徐姨娘打开她的妆奁,把那簪花取了出来,一边笑骂:“我可不是尽养了群讨债的?尽拿话哄我,今天你讨要这个,明儿她讨要那个的。我这点子箱底,哪里够她们折腾的。”
赵姨娘泯着嘴但笑不语,徐姨娘便笑道:“大小姐这还算好的,倒是那两个小淘气的,着实让您头痛。可这也怪不了别人,还不是夫人您自个儿宠出来的。如今您倒抱怨了,可怨哪个去?”
“看看,这说来说去的,倒还是我自己的不是了。”大夫人也摇着头笑。
赵姨娘便也轻声笑着:“可不是呢。”
“母亲有什么高兴的事?也说给儿子听听吧。”几人正说着玩笑话,临尘已迈步进了屋子。
徐姨娘忙上前帮临尘解了斗篷,回道:“哪里是什么高兴事,夫人这是在心疼自己的首饰盒子快要空了呢。这不,刚被大小姐讨要了心爱的簪花去。”
临尘落了座,看了看卫临潇手中把玩的红宝石珠玉簪花:“这倒实在是珍贵的东西。”又向着大夫人道:“母亲,您可也别太偏心了,好东西尽给了女儿们,您也为日后的媳妇留点儿好东西。您这样偏心女儿,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可保不准临风或者会怪您。再者,以后媳妇们因为您不赏些好首饰而和您不亲近,您可别怪儿子们没把自己的媳妇调教好。”
一句话,说的大夫人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一边打着临尘的肩,一边笑骂:“我怎么养了个这么不知羞的儿子来?”
临尘忍着笑,一边躲,一边佯装正色的问:“母亲,您哪能这样呢,儿子都不怪您偏心了,您还打儿子?”
笑闹间,临风临云临雨也在丫鬟们的陪同下,进了房间。三人一起给大夫人请了安,也都坐了下来。
临云临雨看了卫临潇手中的簪花,眼中尽是羡慕。临云道:“娘,这可是我想了好久的,同您要了几次,您都不给,却给了大姐。这也太偏心了些。”
大夫人不由揉着额头,头痛道:“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个个怪我偏心。那簪花不给你,是因你年纪小,压不住这簪花的贵气。你姐姐刚好适合才给了她。”又转头对徐姨娘道,“你把那妆奁再取来,也让她和临雨每人挑些,省得她们再抱怨我什么偏心不偏心的。”
临云和临雨俱是一声欢呼,忙着围到了徐姨娘那里。
临尘就望着临风道:“我说临风,你也跟母亲讨个赏,给你未来媳妇儿挑点东西去。”
原本在一边含笑看着的临风立时红了脸。坐在那里手足无措,却呐呐的不知如何回话。
大夫人看着,就揽过临风:“别听你哥哥的,整日里没个正形儿。娘给你那未来的小媳妇儿,且留着好东西呢。”
这一说,临风的脸,更是红了又红。依在大夫人怀里,小声道:“谢谢母亲。”
卫临潇看着眼前一家人和美喜气的脸,觉得十分温暖。只不知这份岁月静安,花好月圆的日子,还能持续多久,心中又觉得怅惘。
大夫人见两个小女儿挑好了首饰,也都高兴的坐了,把玩着自己挑的满意的东西,便叫了惜文去请侯爷来用早膳。又命秋烟等人去东厢房摆好餐具,众人便移步去了东厢。
因初五是小年,早膳的主食也是水饺。等外面的鞭炮声息,一家人始动了筷子。用完早膳,就着丫鬟们奉上的琉璃碗里的菊花茶水漱了口,净了手,用帕子汲干手上的水,又去了正屋喝了会儿茶,闲叙了几句话。大夫人便叫姐妹三人重新补了妆,命各院随身伺候的丫鬟们帮她们穿戴好,就叫佟妈妈去看看马车是否备好。
看着眼前的三个女儿,卫临潇富丽端庄,临云精致漂亮,临雨娇俏玲珑,大夫人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又转头对两位姨娘道:“你们两人也赶紧换身衣服,随我一起去。”
徐姨娘领着她的随身小丫鬟如玉回了自己屋里。赵姨娘听了大夫人的话,心中虽然惊喜,要知道这些迎来送往的客情之事,一向是由徐姨娘帮着大夫人的,可见今日大夫人心情极好,她想了片刻,便屈膝回道:“谢夫人体恤,也想叫妾身息上一日,随您开开眼界去。可徐姨娘对各家官眷都熟识些,也可帮着夫人您应酬一下,妾身却帮不上您的忙,再者,您去了,侯爷若有什么事,也没个伺侯的人,妾身还是留在府里吧。”
大夫人听了,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难得你细心,我倒是真把侯爷给忘了。你留在府里也好。”又转头吩咐佟妈妈和负责外院事情的许妈妈:“你们今日有什么事,不能拿主意的,就问赵姨娘吧。”
这可是十多年间,给赵姨娘最长脸的一次。赵姨娘忙屈膝道:“妾身无能,两位妈妈都是能干的人,哪里有需要妾身的地方?夫人且放心去玩一日,妾身在家,定不负夫人嘱吩。”
佟妈妈和许妈妈也都恭敬的应了。
一行人便出了门,坐了双抬小轿,去了仪门。仪门外,早有银顶枣帏的两辆官车停在那里,另一辆较小些,车身绿色,想来是下人们的乘座。
因侯爷抱病,不宜外出,便让临尘代他前去张府贺寿。
临尘骑马,大夫人同徐姨娘一辆马车,三位小姐一辆马车,其余跟着的丫鬟们,除了留在主人车个侍候的,又乘了一辆马上,一行浩浩荡荡去了张府。定远候府位于城东,而张府却居城西,需要穿过大半个京都。又因车上有大夫人在,怕颠着了,临尘便命车夫行的慢些。等到了张府,已是巳正时分。
卫临潇略撩了些帘子,透过车窗,见高耸的粉墙院墙外,停着一长队的马车,延绵几近一里,估摸着今日前来庆贺的人应该不少。世人从来爱作锦上添花之事,卫临潇见此,倒不觉得奇怪
张府守门的管事见了定远候府的马车,早吩咐小厮们准备好了几乘二人抬的女轿,忙忙迎了上来。
临尘着书墨递了请贴上去,那管事不待收了请贴,已一步迎上前,躬身作辑,满面堆笑道:“世子爷大驾光临,快快里面请。”
说完,也不看,便把那贴子递给了随身的小厮。又命守着的婆子们:“快去请定远侯万夫人并几位小姐移步内院。我们老夫人已派人来问了多次了。”
丫鬟们已下了马车,便有有搬来踏步放到车门下,又有丫鬟们撩了帘帏,伸手扶了大夫人万氏下了马车。接着是徐姨娘。
那边见大夫人同徐姨娘已着地,丫鬟们也忙着接了三位小姐下车。
大夫人见张府迎接她们的二人抬女轿,轿身虽小,装饰却精巧讲究,红绸作帏,上绣福禄牡丹,铺以金线垂缨,十分华贵,这样的迎接仗仪,以小处见大处,可见是用了心的。便暗自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姨娘过来搀扶着大夫人,大夫人便缓声对躬身侍立在她身侧的那位张府的守门管事道:“倒叫你家老夫人久等了。”
那管事忙向身边的几位婆子丫鬟们使了使眼色,几位婆子丫鬟却正看着侯府的三位小姐出神。
那个子高些通色紫色的,想来便是侯府的大小姐了。虽然庶着面纱,容貌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可就这打扮,这身段,亭亭立在那里,自有股清贵之气风华之姿,这可是传闻中的女主角啊。女人素有八卦之心,此时难免好奇。
那位略娇小些的,应该就是侯府二小姐了,一身玫红,裥裙上绣着朵朵金色玫瑰,高束腰身,外披海蓝绸毡,显的十分婀娜美艳。最小的那位小姐,也不过**岁的样子,粉色衣裙,外套一件白裘大衣,也是粉雕玉琢样的可爱。
众人看着,心中皆是惊叹。到底是那样的侯门贵胄之家娇养的千金,哪是一般人家可比的?
那管事见婆子丫鬟们都只顾看着人家小姐,心里正急着,刚好老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魏妈妈迎了出来,给大夫人屈膝行了礼:“我们老夫人听说您来了,已在二门亲迎您呢。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夫人还是快快上轿吧。”
那边粗使婆子也抬了轿子过来,丫鬟们扶了夫人小姐上了轿,向着内院行去。
刚走几步,跟在后面的惜竹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卫世子快请,有失远迎,万望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