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河流水日汤汤;直到天津接海洋。
我欲乘舟从此去;明朝便拟到家乡。
仰望天际,只见晴空万里。
看向远处,这京杭大运河曲曲折折,蜿蜒数里,抬眼不见尽头。犹如飘飘荡荡的碧玉绸带落在大地,延系至天边蓝白的白云深处。而河面上那滚滚波涛则奔腾不休,似乎便是向着两边的绿色田野尽情喧嚣。两岸的堤柳迎风吐翠,偶有村落房子隐约可见,只觉得清波荡漾间,炊烟人气绵延千余里。
楚笑寒身着蓝粉领金色团花的浅蓝长袍,外着一浅绿色镶边金绣纹饰的大褂,好奇地坐在船头。这船和西湖游船颇有点相似,个头不如钢铁油**,站在船上也是略有摇晃,但是顺风扯帆,看着两岸倒退的景致,倒觉得速度还颇快。
这是自到了古代以后,第一次出了府邸,出了京城,到了别个城市。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这小学时候淫浸透入骨髓的诗句倒是可以立刻吟诵出来。再要想个两句其他的风雅的出来可就搜肚刮肠,难以为继了。
“解缆放中流,晨光漾桂舟。远村烟淡淡,野老意悠悠。抛粒游鱼聚,依萍乳鸭浮。水天同一色,疑是泛瀛洲。”从船内掀帘出来一人,身着一袭藏蓝色立领直身偏襟四面开衩长袍,更衬得肤色白皙,样貌脱俗。
楚笑寒郁闷地扁嘴,为什么这人明明是几百年前的满人,汉学却强她这二十一世纪的大学生噶许多……实在受不鸟:“四爷,明明知道我才疏学浅,干么还和我比即兴吟诗刺激我?我也没作诗的才能,不就借了前人的诗句来念念罢了,这样还要打击我。真过分。”
“……我也没即兴,这是前年扈跸时候,途径此处所作,忽然旧地重游,也就顺口吟诵一遍,怎么就开罪你了?”胤?又好气又好笑,只是知道她性子就是如此,也就好脾气地解释。
“可也总是你自个儿写的。我写不出来。”楚笑寒负气恼恼地道。
胤?微微笑起来:“那便好好学一下呗。我瞧你才四五个月的时光竟然可以流利地说满语,可见你资质是极好的。即便学识渊博如白、张两位神父,亦都耗费九个月的时间才学会我朝的满语。这才编写《几何学纲要》。”
楚笑寒蹙眉想,虽然自己有学过英语、大一大二的时候也选修过西班牙语、德语,有这种多语种学习的经验,但是毕竟只是学个说话,所以速度稍微快了些。但是哪里能和读说听写俱全的什么白晋、张诚等神父相比呢。
这心里头生怕胤?兴起非要自个儿学习作那古诗对联之类的,下个套儿给自己,担心之下赶紧扯开话题:“四爷,这次去藏边什么逻些城,既然要途经苏杭,能不能……能不能……?”
胤?站在船头,迎风而立,此刻听她这般吞吐言语,即刻回转头来,但见他眉毛微挑,眼眸似笑非笑,了然地问:“你想顺道去杭州?”
楚笑寒赶紧拨浪鼓似地点头:“可以吗?”
胤?目光流转,思虑片刻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会子逻些形势紧张,这一路过去又颇费时,若我单独策马前去藏边,四个月可以打个来回。带上了你,原就耽误行程,还要转道杭州,只怕误事。”
楚笑寒歪头想了片刻,问道:“我一直就想问你了,你怎么央求皇上让他同意我们出京的?还只有两个人,实在匪夷所思。莫非皇上或者四爷你都打了一箭四五雕的那种主意,这才允了这出格荒唐的要求?”
胤?深深地看了楚笑寒一眼,噗嗤笑了起来说道:“又浑说,什么一箭四五雕。不过没成想你竟这般敏锐?明明平日糊涂得很。”
这事要从数日前说起。
那日已是入夜时分,更漏已残。
楚笑寒正在画自己山寨更改的艾泽拉斯地图,说起来,桌面游戏由来已久,但是虽然她那样喜欢《龙枪传承》系列,但是对应的游戏总是没兴致去玩。因为pc游戏和ps游戏那样精美绝伦,早已剥夺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待到来了古代,玩腻了大富翁的桌面游戏――强手棋后,开始兴起做魔兽的桌面rpg。
一边白描一边同苏云说到时候要她用锦缎彩线刺绣整幅地图,因而指指点点地说着这里是什么颜色,那边要用什么彩线,顺便问这些相关内容的满语该怎么说。
这都学了四五月,才发现,满语有很多物事是说不出来的,根本就没那个东西,所以只能沿用汉语的读音。想起英语里的对中国功夫这个词语音译,颇有异曲同工之妙,想着想着楚笑寒就直笑得倒在卧榻上。而苏云则无奈而不解地看着自家主子,深深耻于其无形无状放浪形骸。
这两主仆正开心打发时间的时候,房门却被无声无息打开,踏入内间的却是数月未见到的贝勒爷胤?。
苏云和楚笑寒齐齐张口震谔。
苏云却是个极机灵的丫头,故此虽然心里纳闷着,可瞧着胤?的脸色,却立刻识趣儿地告退了。
这苏云一走,屋内立时静悄悄地就剩下楚笑寒和胤?两人。
楚笑寒不知其来意,故而讷讷找个话题来说:“今儿苏侍监倒是没来传话。”
这数月不见,胤?看似清减了一些,肤色也略显暗淡,只是眸瞳依然炯炯有神,清澈如初。
但见他也不说话,在屋内转了几圈,更漏又过了足半个时辰,才终于开口:“……笑……寒?”
楚笑寒本见他半天没说话,心里正自惴惴,忽听他叫自己的本名,更是大惊:“四爷,……什……么……?”
“你还想不想去见六世达-赖喇嘛?”胤?沉吟片刻,终于问出了他想说的话。
楚笑寒自然想不到他会提到仓央嘉措,但是思及那副砍树摸雀的卦象,再想到密宗夺舍的传说,心中不由生出了希望,嗫嚅一阵说:“想是自然想的。只是……听福晋说,出京城是要得了皇上和爷的应许的。”
“现下,皇阿玛已经允了。”胤?转头问,“只是你,想去吗?你若不想去,我就……”
“我自然想去的!”楚笑寒赶紧说。
胤?微微笑了起来:“我原猜你必然要跟了去的。”
楚笑寒似被窥中心思,脸上飞霞,不禁恼羞成微忿道:“那四爷还来佯作问我取笑人家。”
“没有取笑你的意思。既如此,你稍微收拾一下,咱们今夜就要出发,还有,此行不带侍从,微服而行,并不轻松,你可吃得消?”胤?这回正色而说道,脸上再没一点儿促狭玩笑的意思。
“我原本在家就没侍从奴婢可用。”楚笑寒嘀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