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说,宋景炎十五年的太学入学考试,之所以“前所未有”或“另类”,除了考试方式的改变,还反映在考试前后的安排上,也显得“与众不同”。
因为所有参加此次太学入学考试的学子,均在事先通过其所在学校拿到了一份“太学入学考试解说”。在这份“解说”上,除了告知本次“进京赶考”不同以往的考试方式,更重要的,是还告诉他们:
一、朝廷太学下设有师学院、律学院、算学院、农事院、工学院、商事院、医学院、史学院,以及画学院。
二、此次考试,各学院准备招收的学子数额为若干。
三、每位学子均可凭个人之兴趣,事先选其中的某一学院投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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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已经有人要泪奔了:乱来啊,你在这个中古时代竟然捣鼓这样的事情,可能吗?
但兄弟我要说:尽管看起来有点过,其实并不是没有可能。因为当你建立起了某种更正规的教育体制后,有些事情并不难办。
其次请注意,宋代于科考上,为后人最津津乐道的事之一,是它的“榜下捉婿”典故。
也即,假如兄弟您身在大宋,一旦参加进士科考试且上了榜,很可能立马边上就有“土豪”带人将您“捉”回家去成亲。不管您过去咋样,一夜之间,后世的什么“高帅富”、“白富美”之类的,统统就不在话下了。
当然,不幸的是,正因为宋代的“土豪”们乱抢,抢错的情况也屡有发生。所以,如果兄弟您到了大宋,在结婚这件人生大事上,绝对是宜迟不宜早;并且在发榜之日去看榜时,更不能让别人代替,否则很有可能是会“杯具“滴。
然而,“榜下捉婿”只能算是轶事,宋代在教育上真正值得后人应该所重视的,是它开创了当时某种教学上的分科制。
这样说的主要原因是:与历代相比,宋代的太学或国子监在所授课程上,显然有了某种明确的分类,即有律学、算学、医学和画学等。这些您都可以在《宋史》的记载中看到。
“律学”自然学习的是朝廷律法。
“算学”则不仅是数学上的知识,比如《九章算术》;还涵盖了天文、历法等内容。
“医学”前面曾经提到过,朝廷太学中过去有学医之人三百。
其实宋代在医学上更著名的是它的教学方式。因为除了传授《黄帝内经》等经典医书之外,当时为了提高教学水平和学生的应用能力,宋代还创造了一个非常有用的教学工具,那就是后世著名的“针灸桐人”。
(港台武侠小说的另一位高手梁羽生,就曾以这个“针灸桐人”为背景,写过一部《飞凤潜龙》。)
画学就不需要解释了,按《宋史》中的记载,它更细致地分山水、人物、鸟兽等技法。
因此,我们完全可以说,后世大学里面的法律系、数学系、医学系和美术系,宋代就已经有了雏形。
古代中国之先进,不仅仅是四大发明,还有太多太多超越当时世界各地的制度和做法。后世“高等教育体系”的祖先,只怕是也要追溯到咱们煌煌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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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在新太学上采用如此做法,自然完全是来自某人的授意。因为他对宋代“高等教育”的情况本就多少有点了解,并且就算他过去不知道,有陆秀夫这个好老师在,再加上谢枋得、刘鼎孙等一班“标准科班”出身的夫子,也足以让他了解大宋以前的做法。
而他一旦知道了,以他“没事都会找事”的性格,自然就更要在其中“玩”顺水推舟。何况他所要折腾的事,不过就是对后世高考进行某种照搬。
但是,尽管宋代已经有了某些初步的做法,像这样举动,绝对也会引起众人的侧目和揣测。
事实上,参与拟定此事的吏部赵樵在会商结束后,就紧随着陆秀夫回到了他的官署。
“陆相,陛下如此举措,其究竟为何?”
赵樵向陆秀夫问道。
遇到如此变幻莫测、喜欢来事的陛下,赵樵同样是不能不多想的。
况且像这样本属于教部的事,却找来他这个吏部尚书商议,而又没有让朝廷的其它尚书重臣参与,这里面就一定有什么含义。
陆秀夫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道:
“其实一直以来,陛下他对朝廷的体制都不满意。”
听了陆秀夫的话,赵樵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这个不满意,主要在朝廷的框架上。因为他认为其中的职责不清,更不够明确。”
说到此处,陆秀夫起身从自己书案上的书稿中取出了一份文稿,并把它递给了赵樵。而当赵樵看了这份文稿之后,他吃惊地望着陆秀夫。
陆秀夫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是知道他好学生为什么把赵樵也招来商议的缘故的。
“在陛下的打算中,除了现已有的八个部,朝廷未来还将设立两个新的部,即农部和商部。”
此时,陆秀夫已经想起他好学生、当初交给他这份关于朝廷框架文稿时的话语。
“老师,农为天下之本,朝廷理应在任何时候都要加以重视。”
这是实话吧?“士、农、工、商”,从古到今,为什么这个“农”始终排在第二位?没这个“农”,天下人就都要去喝西北风了。
“朕认为,朝廷设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管理它的事务,实为必要。过去工部所辖的河工、水利之事,均可分离出来,改划入到农部。”
在这个中古时代,再单独成立个水利部,就真过了。经兄弟我反复琢磨,并入到咱大宋的农业部里,是非常恰当滴。
“工部之事,同样涉及到百姓生活,自不必多言。但朕觉察,我大宋商事之繁荣,其盛况不仅超越历代,更远达海外。其中之利,世人有目共睹,朝廷又岂能不重视?故此,必须要再设立一个商部来管理其中的事务。”
都说咱堂堂大宋海外贸易繁荣,甚至是开辟了海上丝绸之路。尽管在兄弟我的眼里,这与后世相比,还只能算是小儿科,可就时代而论,已经是空前。那么,对此加以研究、促进、并进行一些必要的管理,就成为必须。
律学院、算学院、、医学院、画学院,为过去所有,那就保留它。
至于史学院,咱们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有修史的传统,现在就交给它来“修”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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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兄弟们一定要注意,后世高等教育体系中的分系、分科等做法,其实质,仍然是人类社会生活中,分工深化或细化的一种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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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樵的耳朵里依然传来陆秀夫的话语声。
“陛下没有在朝堂上立刻端出来这些规制,是他认为眼下时机仍不成熟,而这个不成熟,主要又是他认为朝廷的人才不足。因为在他的看法中,今后朝廷官员要想胜任所担的职责,就必须对相关事务有着细致的了解,所以,他一定要在太学之中设立农事院与商事院。”
陆秀夫瞟了一眼赵樵。
以后在选官、任命上,你这个朝廷的吏部尚书,是会有新的标准啊。
在那个狡诈小子的心目中,显然将来律学院出来的人会进入刑部;算学院则和财部有关;工院的人自然是去工部;医学院的不用说,到民部;至于史学院出来的,当然是史官。
赵樵无语,因为如果他没有看到这份朝廷框架的草案,以及陆秀夫的解释,他就不会了解朝廷太学的变化所即将带来的朝堂上变动。而这,是与他吏部绝对相关的。
遇到这样心思莫名之“主”,让人真不能不多想啊。
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苦笑了一下:
“想不到陛下和谢叠山弄得这个新太学,竟然还有如此深意。”
陆秀夫翻了赵樵一眼。
“谢叠山并不知道陛下的打算,他也没心思、没空来琢磨这些,他所关心的,只有教化天下的大计。”
尽管老谢、刘鼎孙没有对陛下的胆大妄为表示任何异议,但陆秀夫并不认为他们清楚陛下的“险恶”用意,因为对于自己的“班长”,他绝对是非常了解的。
谢枋得这个人的性格,你可以说是固执、也可以说他认死理。既然陛下设定了一个“教化天下”的目标,且它是自圣人以来的千古梦想,他一旦认准了,又岂会随便动摇、或转而他顾?
更何况在商讨太学的事宜时,某人更当面着重强调了如下一点:
“在太学下设的各院之中,眼下的师学院尤其要加强,因为设立它目的,主要就是为朝廷教化天下的大计,多培养相关的为师者。朕认为,其生员数额,可占此次太学新生总数的一半以上。如考试合格者很多,教部还可酌情增加。”
那么,这个教院到底是为谁而办,对谢枋得和刘鼎孙来说,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话再说回来,这个教院的实质,就是在为教部自己培养人才,把它办好了,教部的规模必然在以后愈加庞大,成为朝廷中更重要的衙门。
他们为什么要迫不及待地提出什么不同意见?
听了陆秀夫的所言,赵樵算是彻底回过味来。
但他和陆秀夫都不可能知道,某人如此而为,一是要从现在开始就逐步实施“专家治国”的大计,二则是在“挖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