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美名之累
作者:子非鱼鱼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8448

接报:三月十二日,项羽亲率十万楚军进入齐国,助田儋攻打田假,三日内连克五城。三月十五日,田儋于阵前斩宋义之子宋恒。

接报:首批财物已运至王离部队处。三月十三日,王离部三千人奇袭庐江郡治,掠得楚国官粮军械一批,全身而退。

扶苏又惊又喜。想不到项羽居然跑去干涉齐国内政。待齐国平定,恐怕他还得去帮赵、燕打匈奴?乖乖,我光复中原的难度又被迫降低了N个系数,天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公平?!

他却不知项羽是想以武功立威,成就霸王之业。

年少气盛的秦颂立刻叫嚷着要出兵中原,马上遭到内阁的一致否决。

刚休养了两个多月,又想打战?省省吧。

慈善事业慢慢上了正轨,扶苏就完全放手让嬴息带领着几个为人正派、处事稳当的皇族青年去做了。幼儿园的事在蒙敏具体操办下也渐入佳境,在内史郡连开二十五家,接纳了近三万名幼童就读。看着老婆和皇族中人有事可以忙活,扶苏颇感欣慰:他们终于找到意义的事去做了,不会只是消耗GDP,成为项羽同志说的蛆虫。

赈灾、发军饷、发展教育、打造新兵器,真正花起钱来,扶苏才知道国库吃紧。唯一的利好就是慈善事业现在基本可以实现“社会化”,从他的腰包里掏钱不多。早知道向楚国勒索每月一万镒黄金的项梁老爷子赡养费,五千镒的价位还是开得太低了,虽然每个月花在项梁身上包括吃喝拉撒和六名卫兵侍从的薪饷也不过三千秦币而已。

白露提交的七名官员贪腐的证据被移交了监察院,证据确凿,很快就进入了司法程序,依法施刑。朝廷上下颇为吃惊,后来才知是情报局提供的线索,一时间对传说中的情报局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议论纷纷。主管监察的司马循羞愧难当,申请引咎辞职。扶苏不准,令其改进监察方法,提高监察水平,云云。

下朝后,扶苏往宫中军校场走去,练武去也。

扶苏的生活很简单,白天理政,下朝后煅练身体,晚上看书学习或写写画画,充实忙碌,有时也感到厌倦,但重担在肩,不得不扭紧发条,继续向前。其实在前世也是如此,公务员的工作总是那么枯燥乏味兼之很难让人愉快,但想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为了养家糊口还是努力奋斗。

床弟之欢是忙碌生活的调味剂。到了这个时代,合法地拥有六个**(这词难听了点,但倒也确切),其实如果稍为放淫荡一点的话,皇帝合法拥有几百上千个**也不为过,但之前也说过了,人不可太荒淫,会有报应的。

到了军校场,看见白衣带着几名南大营的将领正在向傅恒学散打。

大半个月没见到白衣了。听说南北大营最近正在合练新阵式,铁制兵器也分批陆续发到了士兵们的手中。白衣英俊依旧,只是,好像看上去有点奇怪……

众将士向扶苏问好。

扶苏回过礼,对白衣道:“白将军好久不见了。你也不来看看朕。”

白衣忙道:“近日军务繁忙,末将未能入宫,特向陛下告罪。今日率军中将领特来向虎贲卫请教散打之术。”

扶苏呵呵一笑:“朕跟你开玩笑呢,白将军忙于军务,何罪之有。咦,今天怎么看白将军有点奇怪……对了,你今日为何不穿白色袍甲?”

白衣苦笑道:“之前白衣年少气盛,意气张扬,如今方知军有军纪,将军也好,士兵也好,均是军中一员,不应特殊,遂穿回黑色袍甲,以示表率。”

扶苏正要称赞一番,见南大营几个将领苦忍着笑,表情异常。转头去看傅恒,连沉默老实的傅恒也一脸怪相,不由心生疑虑,道:“傅恒,你们有话直说,为何忍笑?”

傅恒看了看白衣,像下了很大决心,道:“禀陛下,白将军穿回黑色战袍,实有难言之隐。”

白衣朝傅恒瞪眼睛,见扶苏看过来,忙低下头。

傅恒忍着笑道:“白将军白袍加身,英武非凡,让咸阳城中众多少女倾心不已,每日军营周围总有上千人围观,甚至有外郡少女慕名而来,求见白将军。”

扶苏目瞪口呆。追星族?继而大笑:“白将军好艳福,真是羡煞旁人。”

白衣的脸马上红了,道:“陛下您就别取笑末将了。军营被围,不成体统,末将有罪。”

扶苏笑道:“白将军在万军之中杀进杀出都不怕,还怕被女人围观?让她们围观去,你们自管训练。难道还能拿着长矛驱赶那些女人不成?”

白衣低头道:“因而末将穿回黑色战袍……”

扶苏道:“不想惹人注目了是吧?呵呵。随你,你爱怎么穿便怎么穿,反正朕之前是答应过你在军中可穿白袍。”

白衣道:“谢陛下。”

扶苏道:“本来朕还想为你的亲卫部队都配上白甲白袍,打造一支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白衣军呢。”

白衣苦笑道:“多谢陛下的好意了。”

扶苏又道:“对了,今日朕看到你的奏章,请示置换战马五百匹,是怎么回事?”

白衣道:“近日操练甚剧,部分战马马蹄蹄甲磨损严重,有待其生长恢复,目前暂时无法再用,因而申请置换。”

扶苏沉吟道:“马蹄磨损?呃,马蹄上有没有钉马蹄铁?”

白衣一头雾水:“马蹄铁?那是什么?”

扶苏哈哈大笑:“看来朕又得发明马蹄铁了。好,我秦军又多了一件新式武器!”

白衣问道:“这马蹄铁有什么用处?能当武器使用?”

扶苏描绘了马蹄铁的形状,道:“这马蹄铁钉在马掌上,可延缓马蹄的磨损,也许……还可以增强对地面的抓力。相信用上马蹄铁,更有利于骑兵长途跋涉。如此一来,我大秦骑兵战斗力将更胜敌人一筹。因而说马蹄铁可抵得上一件新式武器了。”见白衣似懂非懂,“今晚朕去画个图形出来,这两天让工匠打造一批,你们用了自然就明白。”

白衣傅恒虽然听不太明白,还是齐声道:“陛下英明。”

扶苏笑道:“你们继续,我练剑去了,今晚我请大家吃饭。”

见扶苏到一旁练剑去了,白衣低声问傅恒:“二世身手如何?”

傅恒道:“那要看是在九原之时,还是回咸阳之后了。”

白衣奇道:“为何?”

傅恒道:“话说起来就长了,半年多前二世曾在九原跌落山崖,此前,他勇冠三军,骑射剑术无不一精,冲锋起来锐利狠厉,抗击匈奴时立功无数,绝不差于夏侯樊哙,但跌落山崖之后,忽然间武功尽去,连骑马都要从头学起。”

白衣惊道:“居然有这种事?”

傅恒苦笑道:“是啊,我也想不明白,但确是如此。这半年来二世勤加苦练,眼下骑术甚好,剑术已有军侯水准,可以堪堪自保,但要他冲锋陷阵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白衣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席间,见众将对白衣统军之术不住称道,扶苏问道:“不知白衣在统军方面有何特别之处?朕愿闻其详。”

白衣有点不好意思道:“其实也跟各位将军的统兵之法大同小异,并无特别之处。”

傅恒难得地开口道:“白将军不好意思讲,还是由甘将军来说吧。”

甘辛兴奋道:“末将遵命!”见白衣正拿眼瞪他,吐了吐舌头,苦着脸道,“白将军,你就让我说吧。我南大营训练有方,如果不说出来吹吹牛,末将心里憋得慌啊。”

众人大笑。

白衣也忍俊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甘辛舔了舔嘴唇,眉飞色舞道:“我南大营驭兵有四大特点……”

扶苏见甘辛一开口就一付后世领导干部总结发言的作派,顿时有恍如隔世之感。

只听甘辛继续道:“一是训练量大。每日长跑、练枪、射箭、纵马、肉搏、攀爬,无一不练,且得白将军指点,众将士武艺大增。二是伙食改善,遵二世所言,现军中主食为面食,辅以米饭,肉食以牛羊鸡鱼肉为主,已少食猪肉。再辅以大量的青菜以及水果。这两个月这样吃下来,将士们觉得浑身有劲。”

扶苏点头:“很好。猪肉吃多了容易发胖,多吃牛羊鸡肉才能长肌肉,多吃鱼肉就能变聪明。搭配青菜水果,营养才能均衡。”

众将都有些惊奇地看着扶苏,不知他们的二世皇帝怎么懂得这么多。

白衣皱眉道:“此饮食之法已由陛下向全军推广,甘辛你就不要喋喋不休了。”

甘辛笑笑,道:“末将一时情不自禁。言归正传,三是我南大营注重细节管理。”

听到细节管理,扶苏赞赏地看了看白衣。

甘辛道:“大至扎营、布阵,小至兵器摆放、饮食起居,我营经过将士们的共同研究,不断改进,细节已趋于完美。”

扶苏道:“你举个例子。”

甘辛道:“比如,将士们入睡前要将兵器如何摆放,甲胄衣袍战靴要如何摆放,起床后袍甲如何穿戴,如何列队,等等,我们都进行了研究。经过前后比较,集队时间确实快了不少。”

扶苏点头道:“确实,在这些细节上如果能够养成良好的习惯,效率会提高不少。”

傅恒问道:“甘辛身边带的,是不是南大营的作战包?”

甘辛道:“是的。”说着把包放到几上,解开来,“这是放在马背上的挎包,另外还有背在双肩的背包。挎包里放着短程征战的用品,比如薄被、罐头、水壶、梳洗用品,等等,都有专门的小袋子分类存好。一有军情,挎包抓了就走,足够应付三四天的征战。这也是我营将士与工造部诸位同事反复研究后的成果。”

扶苏道:“很好。罐头大批量生产了吗?拿一个给朕瞧瞧。”

领先时代一千多年的罐头就在扶苏手里捧着。铁制的罐头有夹层,夹层隔断开来,分别灌以石灰和水,要吃罐头的时候把隔断抽开,石灰和水混合便能产生高温,为罐头里面饭菜加热。罐头里面油炸过的肉菜能储存半月之久,而且工艺正在不断改进中。扶苏最担心的罐头生锈的问题也得到了圆满解决。工匠们参照在青铜剑上镀铬的办法,在罐头铁皮上镀铬,以隔绝氧化,延缓生锈。罐头还可反复使用,相当环保。只是这种罐头对工艺要求比较高,还不能超大批量生产,只能分期分批供给军营。

甘辛又道:“第四,我营将士一心,同甘共苦,是以战力大增。”说着看了白衣一眼,道,“东征败退时,白衣将军一路断后,不肯轻易放弃伤病兵员,更多次只身杀入敌阵,拯救兵校于敌军之手。当时末将只是一名军侯,白将军便先后四次救过我。白将军悍勇无敌,又爱兵如友,是以退入函谷关的原北方军团两万名骑兵都归心于白将军。后来加入南大营的两万名南方军团骑兵又为白将军的武艺和人格所折服。眼下南大营上下一心,都心甘情愿为白将军效力。”

白衣皱了皱眉头,心想:东征败退的时候我救过甘辛四次?都想不起来了。

扶苏呵呵笑道:“朕之前还担心白将军过于高傲呢。”

甘辛又看了看白衣,小心道:“白将军并非高傲,他只是不太喜欢说话,表面上看似乎容易拒人于千里之外,但白将军实是心肠火热之人,就算言语冷淡,但关心一众将士之心从未懈怠。”

白衣朝他瞪了瞪眼睛。

扶苏笑道:“白将军以武服人,以德服人,是以南大营归心啊。朕敬你一杯。”

白衣红了红脸,无奈举杯回应道:“末将不敢当。”

扶苏心想:白衣当然不是一个冷漠的人,在我面前还有同僚面前总会不经意地流露出稚气的一面,有时是天真,有时是贪玩,毕竟他还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啊。但身为将军,在士兵们面前总是要有一点将军的威严吧。想起稚气未脱的白衣在士兵面前强装严肃的样子,扶苏就想笑。

夜了。

咸阳的街道稍为冷清下来,酒家食店和一些货铺还开着,路上的人不多,三三两两。偌大的咸阳城像一个劳碌了一天的人,正在休息,准备入睡。

白衣带着一点醉意,骑着白马,在街上慢慢走着。身后还跟着南大营的三位将军。

第一次参加皇帝的晚宴,五名将军加上皇帝六个人,上了八菜二汤,总算见识到传说中二世的节俭。几名将军胃口不小,菜都吃光了,还得扒多几碗饭才勉强撑饱了肚皮。酒倒是极好,甘醇可口,越喝越香,像二世,相处久了,愈发被他的人格魅力和智慧所吸引。

想着二世陛下的林林总总,白衣怔怔出神。

好一会儿,白衣轻轻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有十几天没去看白露了,想去看看,但想起不可晚归军营,还是算了。

回忆以前悠游散漫的日子,恍如隔世。这几个月在军中,不得不约束自己,备受压抑,但也慢慢适应了。好像,生命中无所谓开心,无所谓不开心,一切都是淡淡的。与生俱来,我身不由我,一切为了祖先定下的志向。只是,天道循环,改朝换代,白氏家族又能发挥多少作用?目标达成之后,我又何去何从呢?

忽然间觉得生命像这深邃的夜空一样虚无。

正想着,回到了军营门口,居然还有几十名少女围在那里。

不知谁喊了一声:“白将军回来啦!”少女们欢呼不已,一齐围了上来。

“白将军,我自你出营守到现在,等了好久啊……”

“白将军,这是奴家的手绢,赠与将军做个留念……”

“白将军,我想你想得好苦啊……”

“白将军……”

“白将军……”

白衣听得头大无比,倒持长枪,在马前左右晃动,轻轻地把前赴后继的少女们拨开,一边喝道:“停住!不得靠近!”

跟在后面三位将军乘着酒意开怀大笑。

白衣恼羞成怒,发狠道:“若不离开,通通抓入营中充当营妓!”说了这话,自己满脸通红。

见温文尔雅的白将军发此狠话,少女们一愣,停住,几位将军也目瞪口呆,惊讶不已,原来白将军急了也会淫荡啊。

但有人喊了一句“能陪侍白将军一夜,虽死无憾”,又引发了少女们扑击白衣美男的狂潮。

见状,三位将军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一个夸张地从马上摔下来,躺在地上仍狂笑不止。

这时军营中出来一队士兵,强行把少女们架开,白衣才得已脱身入营。

白衣愤愤道:“传我号令,从明日起,军营实行戒严,军营一箭之地以内不许闲杂人等进入,有敢冲击、围观军营者,捆绑后移交咸阳城卫。”

众将士领命而去。

白衣慢慢走向住处,嘀咕道:“天天来扰,还让不让人活了。”

这时,一颗耀眼的流星划落天际。

白衣止步,注目良久,叹道:“好看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象流星一般转眼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