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奇迹吗？”

“如果这世上真的有奇迹，我会一直握紧你的手，永远不放开。”

“如果可以，我愿意用一切代价挽回那一分钟，即使耗光我剩余的生命，即使用未来做赌注”

“我不畏惧未来会发生什么，我愿意就此沉睡下去，直到能够扭转结局的那一天”

那仿佛是一个冗长连绵的梦境。他梦见厚厚的积雪将他冰封覆盖，无法动弹，没有了知觉，亦停止了思考，如同流水中的磐石，静静地躺在中央，周围只有无边无境的黑暗。唯独冥冥中一丝执着的牵绊，宛若萤火，在心头萦绕不去。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时光穿梭飞逝，一去不返，那神秘莫测的黑白漩涡，在百年后的人类进化过程里，终于被探索出了第一个逆转指针。

命运的大钟就此敲响，那一天，某个声音告诉他，觉醒的时刻已经到了。

空气很凉，却全然不觉得寒冷。他缓缓睁开眼睛，这个自他沉睡时起又行进了两百年的世界已经大不一样。陌生新颖的高科技，庞大透明的建筑群，空旷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荒凉。奇装异服的人们在试验台前忙碌着，脚步没有声音和重量，不停地用精密的仪器做着各种检测，将冰棺慢慢打开。

麻木的四肢渐渐有了温度，还未等他坐起身来，一个厚厚的头盔已经罩在了他的脸上。

“凌、白辰先生。”一个穿着洁白的礼服，五官看上去光滑平整，如同瓷玉般精致细腻的年轻男子走了上来，轻轻鞠了一躬，然后用蹩脚的中文念着手中的一张电子卡片，“按照2012旧纪元《国际联合会优质科学家秘密保护计划X-201200831L》，简称X计划，您在协议中提出的要求已具备满足条件，我们将负责对您的身体进行全面解冻，并按需要做部分环境适应处理，期间请保持情绪稳定，不要紧张。”

很多奇奇怪怪的机械触手在身上悬空移动着，头盔内部则在不停地做着类似核磁共振的运动，冰封的大脑渐渐苏醒过来，他霎那间想起了许许多多的事，微微动了动僵硬的嘴唇，试图说出那个熟悉的名字，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只能感觉到喉咙里一片空旷。

约两小时后，他穿着一身崭新轻薄的同款服装，和那名男子一起坐在了一间明亮的玻璃房间里。

“您现在感觉如何？”他殷勤地递上一杯水。没有任何味道，喝下去之后却觉得神清气爽。

“好多了，谢谢。”他清晰地说出了苏醒之后的第一句话。

“那么，首先，欢迎来到新纪元。”他微微一笑，“请允许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是P、N工作处的接待负责人米克，您以后若有任何疑问，都可以在PN专属光路查询我的代号‘琴弦’。”说完递给他一张薄薄的电子卡片。

“光路？”他有些不解。细细端详那张卡片，上面带着细密的光电纹路，背面是P、N两个红色的字母，闪烁在一个圆形图案中间，做工非常轻巧精致。

“怎么说呢光路是这个时代最为发达的广域信息系统，有点类似于你们那时侯的互联网路。您刚刚从冰冻沉睡中更醒，我们会为您提供最好的培训机构，让您更快地适应大环境。至于详细的内容，以后我会再向您进一步解释。”他拿出一份电子档案，按了几下按钮，又抬起头来对他笑着说，“您在那个时代被评价为最富有创造力的天才年轻发明家之一，同时又是著名科学家秦博士的得力助手，足以看出您的潜力对我们非常有价值。按照协议，您已从旧时代两百年后的今天苏醒，意味着将默认被纳入我们PN工作处的研究体系，为我们的领域奉献出您的知识和创造力，甚至不排除在特殊情况下进行脑部分析实验，没有异议吧。”

“没有。”他淡淡地说，“不过协议上也写的很明白，前提是，你们要先满足我之前的要求。”

“那是当然的。虽然体系还不算完全成熟，但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时空往返技术。不过为了防范某些篡改历史的恶意行为，我们在这方面有着严格的制度，我会向上级申请发放许可，在这段时间里，希望您能在我们总部的培训机构中学习，以便与新时代同步，――我保证您会从中受益。”

“好，我答应你。我的事，也希望你能帮我尽快办妥。”

三个月后。

“博士，好久不见。”一身白衣的年轻人神采奕奕地出现在门口。

“白辰你回来了？这么快？”同样参加了X计划，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秦博士惊喜地放下手中的茶壶，望着归来的人欲言又止。

“对。我的时空旅行许可也批准下来了。”他放下真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

“这是你之前跟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秦博士拿出一个工具箱，犹豫地看了他一眼。

“谢谢博士。”他微微一笑，把它接了过来。

“我听你在PN研究所只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那些技术全部掌握了，并且还得到了那位大人的接见，他似乎很倚重你PN也正在争取把你纳为他们中的正式一员，是真的吗？”老人在身后小心翼翼地问。

“嗯，不过我要先回去达成我的愿望。”他一边收拾一边说。

“你知道时空回溯的风险么？之前不乏这样的例子，意外落入时光狭缝里被黑洞吞噬那些自诩勇敢冒险的年轻人，最后的下场几乎都是再也没能活着回来。”博士咳嗽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我想，反正你已经沉睡了两百多年，如果你能耐着性子再等二十年，也足够做很多事了那时我们的技术一定能够更加完善”

“任何事都有难保会有风险，我也知道您的心意。但是，这是我最后的机会，我一秒钟都不想等了。”他淡淡地回答。

“你听我一句劝。”老人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神色变得有些激动，到后面声调骤然提高，“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知道吗，如今他们既然选中了你，就意味着以后会有一个世界顶级的高端团体在背后协助你，尤其是得到那位首脑的肯定，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和幸运你现在已经拥有了如此美好的前程，何苦还要再执着于过去的回忆不肯放手她已经死了，你明白吗？就算回去，你又能改变得了什么呢？”

“不，她还在等我。”他眼中一凛，“她一直都在等我，等我说完那些话。如果我不回去，那么她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她”老人喘着气，沙哑地打断他，“她就那么重要吗？值得你放弃所有的一切？”

“我以为，早在您推荐我冰封身体的那一年，您就是最了解我心意的长辈。”他沉默了一会，转过身来，静静地说。

“当时看你那么痛苦，我迫不得已，只好劝你做那样的选择这些年来，你就像是我的儿子，我当然希望你能有一个辉煌的人生当年，我也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声音颤抖，“我只是只是以为，两百年的沉睡已经足够忘记一个人，使你重新找回自己”

屋中霎那间变得安静下来，他站在那里，与自己的导师良久对视。他何尝看不出老人心中的担忧和牵挂，可是他的心，已坚如磐石，任凭风火雷电都无法撼动。

“您放心，我已经没事了。那是我曾经许下的承诺，我必须回去完成，哪怕只能挽回一分钟也好。”他反而安慰起他来。

“这么说，你真的走定了？”博士怔怔地呆了半晌，又问了一句。

“走定了。”他郑重点点头。

“马上就走？”

“立刻就走。”他提起箱子走到门口，微微一笑，“您保重。如果我还回得来，一定会再来看您的。”

“傻孩子，你总是这样为难自己，迟早有一天是要后悔的啊”老人望着他的身影叹息一声，眼泪不由自主地顺着皱纹流淌下来。

“您不必担心。”他回过头来，眼眸异常明亮，“此行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绝不会再让自己后悔。”

思绪渐渐回到当下，眼前的女孩清秀的脸庞，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轻轻碰触昔日的轮廓熟悉而又陌生，在心中划出难以割舍的曲线。

他未曾预料到，时光机竟然真的出了故障，阴差阳错地将他传送到了2010年。那是他们在大学里相识的两年以前，他和她还是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他亦从未想过，当他克服重重阻挠，终于辗转回到她身边的时候，昔日的她，心中却已盛满了另外一个人，即使痛苦着，也不愿意放开。

抑或真的像司徒?空所说的，是因为他穿越的差错而导致了历史的改变么？如果这只是命运的又一次玩笑，却又显得太刻薄，太残忍，甚至都无法给他一个扳回的机会。如果是遗忘，或许还有想起的机会，然而现在她的世界里，他不过是个陌生来客。

难道最后，他还是什么都改变不了么？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手心蓦地握紧，眼中流露出一丝怆然和落寞。

“不管怎样，你始终都是你，我最重视的那个人，我也不会后悔我所做的一切。”他俯视着女孩嘴角淡淡的微笑，像是下了一个决定，在她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很轻很轻的吻，动作非常温柔小心，生怕吵醒她美好的梦境，“不管你是否还需要我陪在你身边，只要你得到了期望的幸福，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