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前的空地上，蓬睿芊和果绿把食材也整理的差不多了。等待男生们打水回来的这段时间里，果绿的话茬几乎没有停止过：“哇，不错，有香菇！我最喜欢吃这种香菇了！”“咦，还有羊肉卷，我也超爱羊肉说！”“唉，我是第一次用这种一次性烤炉，睿芊你帮我一下啦。”“啧啧，鸡心和里脊肉”“这种生鱼片好好闻”

幸亏蓬睿芊眼疾手快，迅速把那包成串的生鱼片从她的血盆大口前抢救了下来。

“咦，你们回来了？”扭过头，看到一白一黑两个修长的身影缓缓走了上来。

“哎呀，小空，怎么搞的这么湿！”果绿眼尖地看到新男友的头发和肩上湿了一大片，有点狼狈的样子，连忙抄起一块野餐垫在他头上揉来揉去，使他的脸色更为尴尬。

“发生什么事了？”蓬睿芊带着询问的目光转向凌白辰。

“没什么，那家伙只不过是在河边不小心跌倒了。”凌白辰嘲讽地看了他一眼，又回过身来，对她换上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甜美笑容：“对了，我准备了你喜欢的啤酒，现在我们可以开始烧烤了。”

黄昏的云朵渐渐黯淡下来，一群鸟儿在天空排成一列，一起向南飞去了，半月像是一层薄薄的霜饼，在透着宝石蓝的郁色天幕里逐渐展露出轮廓，四罐啤酒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伴着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火焰映亮每个人的面孔，带着微醺的笑意，愉快到几乎忘记了时间，仅是一味沉醉在那美好的光景里昏昏欲睡。

那个时候蓬睿芊或多或少地预感到，即便是很久之后，她也不会将这一天忘记。

大概是喝醉了，果绿开始对新男友在火堆边打情骂俏，絮絮叨叨地说个不停。蓬睿芊也有了微微的醉意，捧着脸坐在一边双眼朦胧地望着他们，心里升起小小的羡慕之情。

中间凌白辰借故起身去了河畔的那片小树林，回来之后就在她耳畔轻轻地说：“跟我来，我要让你看一样东西。”

夜色如纱，朦胧中带着零星的凉意，伴着清冷的晚风一起拂过脸颊，周围很安静，任何一丝风吹草动似乎都能准确地传入耳中，她被他温和有力的手掌紧紧牵着，在柔软的草叶间穿行，那种感觉清晰却又模糊，宛如行走在梦境之中。远处的星星点点微微闪烁，缭乱人眼。

而渐渐走近后，眼前的那一幕却令她微微愣住。

孱弱而又微小的光芒，密密麻麻地遍布在每一棵树上，明明灭灭，如同童话里的仙境，亦真亦幻。

那些不是星星。而是那首歌中所颂唱的精灵，震动着小小的翅膀，努力地发出光亮。它们时而来来往往地提着灯笼在枝桠和草丛间穿梭，时而匍匐在草叶或树干上稍作停歇，如同千万点荧光在空中浮动飞舞，伴着微风轻柔地拂过，树叶沙沙作响，演奏着它们独有的旋律。――那是不可思议的光芒所绘制的奇景。那么微小细腻，凝聚在一起却又是那么明亮，像一簇小小的火苗，却不会灼伤任何人，看上去是那么温暖幽泌，与天边的星星连缀一体，构成了一片神秘莫测的时空。

存在，并且闪耀。

那一刻，她微微湿润了眼眶。

自从和萧哲分手以来，一直哽噎在心头的彷徨、失落和悲伤，此刻化作一股暖流，缓缓地从心底释放。

“欢迎来到萤火虫天堂。”凌白辰站在她身后微微地笑着，拿着一小瓶像粉末似的荧光，倒在手上远远吹散开去，如同在施展一道神奇的魔法，“在这里，你可以尽情地观察它们、碰触它们，或者许愿，跟它们聊天，或者随便做些什么，总之，不需要再把它们装在瓶子里，――因为今天晚上，它们全部都是属于你一个人的。”

“这不是不是在做梦”她神色有些恍惚，喃喃地说着，低下头去触摸那细小的粉末，很快便吸引过来几只萤火虫绕着她的指尖飞舞。她情不自禁地摒住了呼吸，生怕会惊扰这小小的生灵。

“不用担心，就算是梦，也有我在这里陪你。”他莞尔一笑，扶着她缓缓在草地里坐下，不远处，隐隐可以听到小河里的水正在安宁地流淌。

放眼望去，还有更多的萤火虫在向这边飞来，如同天上的璀璨星辰洒落凡间，华美异常。

他打开了音乐纽扣，那首熟悉的歌便开始静静在夜风中回荡：

萤火虫 萤火虫 慢慢飞

夏夜里 夏夜里 风轻吹

因为此时此刻很安静，所以声音非常清晰，歌声淡恬轻暖，绵延如丝，渐渐飘远。

一种淡淡的惆怅同时开始萦绕心头，她眉头低垂，轻轻摇晃着手中的啤酒，并不作声。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安静了一会，忽然扭过头来，明亮的眼睛里如同缀着点点繁星，神采奕奕。

“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你怎么可能知道。”她不自然地笑了笑，却忽然间红了眼眶，连忙把头扭到一边。

而那只白手套已经善解人意地把一片纸巾递了过来。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揉揉眼睛，把头埋进膝盖里，声音很轻很轻：“我只是无法理解，他为什么前一天才跟我说分手，第二天就迫不及待地公开了和另外一个女生的关系所有曾经和我在一起度过的快乐，都会毫无顾忌地跟她重演他究竟有没有顾及到我的心情，哪怕只有一点点”

他微笑着不说话，仅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倾听。

“我知道，是我不够完美，不够聪明和开朗，没有连琦长的可爱，又不会撒娇，也没办法像她那样整天黏着一个人，让感情无懈可击”她眼底带着几分黯然，继续低声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一阵风吹来，草叶露水的凉意袭遍全身，不禁轻轻地打了个寒噤。

“冷吗？”他把白色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笑容变得无比温暖，指着天空里明亮的星辰对她说，“你看，天上的星星，从来都不是为了谁才发光。它们自身的光芒，在数万亿的生命诞生前，就已经存在了。你也同样不是为任何人而准备的。你所选择和放弃的一切，都是源于你自己的决定，所以你就是你，独一无二，就算不完美，亦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

“你真的这么想吗？”蓬睿芊被他华美明亮的眼瞳所吸引，抬起头怔怔地问。只见星光映曳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完美的轮廓，萤火虫在他的发梢飞舞，停留在他的肩膀和衣服上，使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闪闪发光的王子。

“相信我，谁都不值得你去难过、经受痛苦和悲伤，除非”他温柔安静地凝视着她，声音突然变轻了，“你真的很爱很爱那个人。”

那天晚上，他们一起在河畔坐了很久，他为她吹口琴，还聊了很多很多话，虽然很多细节后来蓬睿芊已经记不太清了，――她只记得，那天他的眼神非常温暖明亮。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今天晚上陪我坐在这里，还有为我布置的这一切虽然我根本不懂你是如何做到的”凉风习习，蓬睿芊喝了一口啤酒，如痴如醉地自言自语，“但是，你总是能把一切都布置的非常完美”

“以后我会告诉你。”他笑眯眯地牵住了她的手，轻轻放在手心。

“我知道了你就是个神奇的魔术师，你会变魔法，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在掌控之中，非常厉害的那种可以实现任何愿望，无所不能”她喃喃着，醉倒在他的怀里。

他露出无比温柔的笑容，轻轻摸了一下她泛红的脸颊，把掉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重新替她搭好。

“如果你真的无所不能”她闭着眼睛昏昏欲睡，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湿漉漉的水珠，嘴角微微地笑着，像是梦见了某个幸福的画面，轻轻握紧了他的手，发出低低的呓语，“那就请你让他，重新回到我的身边吧”

晚风微凉，草叶沙沙地轻响。

女孩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狠狠地击落在他的心上。

他的手指微微僵住，笑容滞留在嘴角，明亮如星辰的眼瞳渐渐黯淡下来，泛出几分落寞。

“我并非无所不能，因为我连自己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他自言自语地笑了。

如果一切都能够重来

他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怀中人清秀的笑靥，良久地沉默着，眼神渐渐变得扑朔迷离。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思绪随风渐渐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