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

蓬睿芊独自坐在桌前，打开那本封皮精美的交换日记。里面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字迹都出自她和程娜的手笔，在等待的日子里，写日记已经成了她每天睡前的习惯，在书写的过程中慢慢释放自己的内心，托付给对方解读和分担。

台灯温暖明亮的光芒映在苍白的纸页上，映出纤长的手指影廓。

她翻到空白的一页，想了想，用钢笔慢慢地写下几行字：

回想起最初的相逢，那种感觉其实是不同寻常的，他带来太多的惊喜，让我无所适从，甚至以为是一个太过美好的梦。而当我得知一切的真相，如洪水般足以冲垮我的所有堤防，那一刻甚至想要退缩，可是当真正去面对的时刻，才发觉自己的心早已属于那颗星辰，凝固在那片温暖而又纯白光芒里，永远无法褪色。

其实我不畏惧忽然出现的那个人将我们重重阻隔，只是这一切来的太早，出乎我的意料。他不在，我不能确定还有多少勇气可以独自承担，不知道未来要面对多少艰难，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足以留给我们。但是无论如何，我不想放弃这段感情。

圣诞节那晚大雪纷飞。街道两旁红绿交映的荧光灯令人眼花缭乱，翠绿的圣诞树伫立在广场中央，树枝上悬挂着礼物和糖果，过往的路人成双成群地走过，摄像或谈笑，极少有落单的身影。

蓬睿芊在窗口静默地望着这一切，然后蓦地拉下窗帘，将那些灯光和缤纷的色彩全然隔绝于窗外，低下头审视着手中的白色围巾。

那曾是她抽出零碎的时间，一点一点织成的圣诞礼物，和送给他的帽子搭配在一起，样子一定非常好看。

其实她心底何尝不曾期待这一年的圣诞节，甚至悄悄许下了小小的愿望。如果那个人，再一次像往常一样带着温柔的笑容接受了这件礼物，她会放下所有的逃避和顾虑，认认真真地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一直以来，她的内心是多么地渴望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感情，不再迷惘，不再突兀，亦不再踌躇。

只是未曾预料这场突如其来的风雪来袭，一年还未结束，她已变成形单影只的孤鹤。还有太多话尚未来得及对他说，还有太多事尚待弥补自己最初对待这段感情的疏忽和冷漠。

站在衣橱前，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努力露出一个平常的笑容。将那条白色围巾层层围好，关灯出门。至少，她希望能带着属于他的一份暖意，度过这样一个特殊的节日。

程娜带着双胞胎姐妹在楼下迎接她，一眼就看到那条雪白的围巾，不禁连连称赞，当得知她的围巾是亲手织的之后，立刻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也好想要一条这样的围巾！”米米和小小抢着撒娇。

程娜扶了扶眼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们一眼：“别闹了，别忘了今天可是重要的日子。”

“对，PARTY!!”两人异口同声地举起几瓶红酒。

蓬睿芊揉着手套笑笑，跟着她们一起走进屋子。刚打开门，就被“嘭”地一声，洒了一身的彩纸，满桌子丰盛的摆设和摇曳的烛光率先占据了她的视线，旁边的圣诞树上挂满了糖果盒和彩灯，五颜六色的彩绸悬挂在天花板上，墙壁和玻璃上贴着圣诞老人和驯鹿的剪纸，角落里堆满了形形色色的雪人娃娃，每一处都能看出经过精心的布置，烘托出浓厚的圣诞气氛。

“睿芊，其实这次聚会就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知道有些事是无法彻底放下，但是也许以这种方式，能让你加入我们，开开心心地度过这个圣诞节。”程娜在身后轻声说。

“谢谢你我知道。”她有些感动。

“其实你的事，我们都从小娜那里听说了。”米米在后面推了她一把，笑嘻嘻地说，“吃了我新做的蛋糕，保证让你幸福得把一切都忘掉！”

“别站在这里了，快进屋坐吧。”程娜看见她脸上的尴尬笑容，连忙抢过话茬。

席间蓬睿芊不知不觉喝了很多酒，双胞胎姐妹更是不失时机地奉上新做的蛋糕，偎依在她旁边倒酒，东拉西扯地说起许多琐事和笑话。不知是都喝多了还是房间里暖气过热的缘故，每个人的面庞都是红通通的，唯有程娜总带着微微的笑意，不管喝了多少都没有醉意呈现，只是轮到她讲笑话时，不知为什么换成了童话。

“听过公主和露珠项链的故事吗？公主因为想要世界间最美丽的东西做成项链，谁都无法满足她的愿望，最后一个聪明的老者告诉她，可以用后花园的露珠做成项链，但是必须要她亲手摘取，结果可想而知，她无论尝试了多少次都无法将它们采摘下来，最终只好放弃。”

“一点也不可笑。”双胞胎姐妹对望了一眼，忽然猛地趴在桌子上大笑起来，仿佛面部抽筋了一般。

“知道吗，有些事情，如果太过执着，只会得不偿失。”程娜的笑容依旧是淡淡地，漫不经心地替身旁的蓬睿芊倒酒。

蓬睿芊的意识已经有些不太清醒，晕乎乎地跟着她们笑着笑着，终于耐不住疲倦，伏在桌子上昏昏欲睡。恍惚中听见程娜凑在耳边轻声问：“那本日记，你带来了吗？”

她昏沉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那样睡着了，并没有看见程娜蹑手蹑脚地离开，然后和双胞胎姐妹交换眼色，眼镜下透明的仁瞳露出冷冽的光芒，笑容犹在。

那晚的风雪，变得额外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