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西门吹雪喝酒,他喝的是十年陈酿“女儿红”。酒很浓很香,很诱惑人,完全可以让任何一个酒鬼为了它而拼命。
西门吹雪很少喝酒,几乎不会喝酒――“不会”,就是“不懂”的意思。
少年剑神,确实不怎么懂得喝酒。
他虽然年少,喜欢豪放,也想把酒言欢;可是,做为一个剑中的神人,他只能将理智超过感情,内心十分的清楚自己应该放弃这杯中之物;因为只有这样,他才可以时刻都保持清醒,才会把手中的剑拿得更稳。
――任何一个剑客,生命都被捏在他自己的剑上。剑拿得稳了,人在江湖也就活得更长久。
――况且剑拿得越稳,剑术也就发挥得越好。任何一个剑客,都希望自己的剑法日趋完美,日复一日,精益求精,西门吹雪做为一个剑神,更不例外。
如果身在险恶江湖,只因为好酒便把剑法荒废了,那么,不等别人来把自己杀死,西门吹雪也会选择自我了断,终结人生。
西门吹雪喝酒,他在一个小屋子里喝。
静悄悄地坐在那里,面无表情。
他好象对身边的任何东西都失去了兴趣,只是把注意力都集中在手里的酒杯上。那只酒杯没有被倒入酒水前,还沾满了灰尘,西门吹雪这个客人来了,才被马上拿去洗个干干净净。
洗杯子的人,是这里的主人,小屋的主人。
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客人了,主人的心情有一些振奋。他一脸苍老之态,岁月不断地过去,他身上的皱纹也就越多,在他手上洗着的酒杯却越光滑,洗得连杯子的颜色都变了。
这酒杯陪伴在他身边,已经多少年了?
主人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记得上次拿出杯子来招待客人时,他还很年轻,三十岁出头,而现在……这一次再拿出来,他已经年过半百了。
二十年左右了!这些年都没有客人来,酒杯就一直没用得上。可平时只要没事做,他还是经常要拿出来搽洗,期待着有个客人上门,直洗得杯子的瓷片都掉色变色了,就在去年他才彻底地灰了心,不再去清洗。
却在今天,一个奇怪的客人来了,身上配着剑走到这里,只说过一句话,这话只有一个字:“酒!”
于是那个酒杯,乖乖地被主人清洗了十九年左右,又小心地被存放了一年之后,现在终于重见天日,一会就被去掉上面的污尘。
西门吹雪坐在那里,腰杆挺起笔直。
――自己是怎么走到了这来,又怎么走进这个小屋子,对此,他的意识很模糊。
伤心郁闷的他,当时是根本就不辨别方向,也不去看周围的路人,在胡乱的走着。
这一刻,落在他的眼中――那小屋,是破败的,主人是残废的,只有上身,下面那一对……腿和脚已经没有了。
主人看起来虽然很怪异,却还是很好客的。
五碟小菜,一壶陈酿。西门吹雪,很感动这样的招待。
在这样的贫穷落后之地,能有这个程度的酒菜,无疑是非常丰盛了。
这时,主人道:“你尽管吃喝,放心,我这里并不是做生意的,不会收你钱!”
――不收钱?
西门吹雪忍不住看了看那小屋主人只剩一半的身体,迟疑着问道:“不做生意?”
主人哈哈大笑,道:“当然。”然后又道:“你不用可怜我,其实我还没落魄到开个小店糊口的地步。”
听到这里,西门吹雪不禁要脸红起来,刚才他确实在想――这个人残废了,有上门生意又不做,还靠什么收入来维持生计呢?
现在,他仰头看看小屋布置,也不象是酒家的样子。
主人很健谈,话是一句接一句。
“我年轻时候在外面闯荡,积累了一笔钱财,已经足够自己花用到老死。”“这里平常也有客人,而且还说得上有很多,可是值得我去招待的只有一种客人!”
西门吹雪听他如此说,不由得问:“是哪种客人?”
主人的脸色突然凝重了起来,一字字道:“武林中人,用剑高手。”
西门吹雪很吃惊,更是疑惑起来。
――在一个穷镇,一个断腿的人坐在家中,只招待一种客人:剑客!
是为什么?
然而,他还不知道的是:这个断腿人坐在这个家中,已经有好多年了,甚至都搽洗了二十年左右的酒杯,却只是为了有一个客人上门来。
酒杯在西门吹雪的手里,上面已被洗掉原来雪白的颜色,现在已发黄。
断腿人一脸的皱纹,显得很粗很深,没有人知道,在这一堆皱纹里面隐藏了什么秘密。
西门吹雪不知道,他的手心甚至冒出了冷汗,连眼睛都忍不住去看了一看剑,寻求安全感,一有动静就出剑。
断腿人没有动静,一双眼却忽然发出神光,十分明亮,又在侃侃而谈:
“你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是多么寂寞!虽然经常有一些乡下人还跑到我身边,想和我做伴,可是我不喜欢,我不把他们当朋友,也不当是客人。”
“因为,我完全不属于这里,不是和他们同一类的人!”
说到这里,断腿人显得无比愤怒,一脸红光,就好象一个神仙,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跟凡人在一起生活。
断腿人缓缓道:“我在这里生活,只是为了一个约定!”
西门吹雪的心跳突然很活跃,也不知道那是为了什么。
――有些人对一个事情很好奇,在快要知道真相的时候,就会心跳。
西门吹雪现在的心理,是不是也是这样?在快要知道断腿人的秘密时,就马上兴奋了起来?
断腿人:“只有等到复姓西门的人出现在这里,关于我自由的限制才可以解除。”
――轰!
西门吹雪的脑袋一声炸响,断腿人的秘密,竟然有关于自己。
这断腿人,是友?是敌?
西门吹雪的表情落到那断腿人的眼中,断腿人露出了一丝惊愕:“你,复姓西门?”
西门吹雪,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断腿人突然抬头一阵大笑,声音震得屋瓦破碎。
笑声中,他又在说话:“复姓西门,嘴上也是可以冒充的,但家传剑法却不可。”
话声夹杂笑声中,断腿人动了起来,上身仰倒,在下身,虽然没有了腿和脚,却已倏地冒出两截白铁。
白铁制作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