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盘踞滁州时,朱同志因为非常思念那些已失散多年的亲友,所以他才多方派人寻访,“思亲询旧,终日慨慷”。后来打听到结果,知道二哥重六已死了好几年了,“独遗寡妇①野持筐”;二姐和三哥也已去世。
这一回他在世界上是彻底孤单了,不过也有意外之喜。就在至正十四年十月,勉强苟活下来的大嫂带着侄子文正和侄女从淮东前来相聚。尽管朱同志曾对大哥非常不满,但大哥毕竟已去世多年,文正又是自己家(除己之外)硕果仅存的男丁;在离散十年后,眼见文正已长成了个壮小伙子,这老叔还是感到由衷的高兴和激动,“分离数年,扰攘中一见眷属复完,其不胜之喜复何言哉”。
更高兴的还在后面,这年的十二月,也曾携家避难于淮东的二姐夫李贞得到小舅子消息,便也带着外甥保儿前来投靠,“一时会聚如再生,牵衣诉昔以难当”。保儿这年已十五周岁,他见着老舅一身还算体面的衣服,觉得十分新鲜,便硬要拉着老舅的衣襟做耍,老舅随口说道:“外甥见舅如见娘哟!”说完有些哽咽,而后又破涕为笑。
老舅眼见外甥年幼丧母,甚觉可怜,又出于其他方面的考虑,便将外甥改姓朱,起名文忠,于是当做了自己的养子交给马同志收养。
文正名义上也是老叔的养子,同样归婶子抚养;不过文正当时大概要比文忠年长些,因为他不久之后就参加了一些战斗。朱同志在孩子们的教育工作上可谓不遗余力、用心良苦,他与马同志一齐用心教孩子们读书习武,还让他们常常随自己的左右出入,以熟悉军政事务。即使有时在马上同行,也没忘了时刻教导他们,并对他们寄寓厚望。
朱同志曾设立过一临时的最高军事机构,即大都督府。然而这大都督一职只两个人担任过,这便是文正与文忠。由此,也可看出朱同志任用亲信的情形。
后来,随着文忠的战功越发显赫,有一次他还在前线忙碌之际,老舅便急不可耐地颁发一令,让他恢复了李姓,以示鼓励和恩宠(沐英后来也享受到了这一待遇)。虽然文正与文忠一样长大后越发英武不凡,且时时透着一股难得的儒雅之气,只是偏偏文正这孩子没个城府,心胸狭隘,最终冒犯了执法如山的老叔,才弄了个悲剧的收场。
对比文忠的善始善终,有人也许要疑问了:文正与文忠两个,同样是生活在一起的至亲兄弟,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捏?我觉得这肯定与两个人的年龄有一定关系,大些的孩子就不容易完成其人格的重塑了。
① 大概是二哥的续弦。
定远人沐英是朱同志收养的第一位义子,当时他年方十岁,父母双亡,孤苦伶仃,于是被朱同志看中。以后从朱姓,赐名文英,一并交给夫人抚养。沐英后来出征并被留在了云南,世代永镇于此,成了名副其实的“云南王”。
当时文武官员的儿子叫舍人,简称舍,沐英因此又称沐舍,也叫周舍。在这帮养子中,其中有个叫“平安”的比较知名,他也是一员猛将,在“靖难之役”时没少让朱老四吃了苦头。
这些养子长大后基本工作就是做监军,跟随在外监视诸将。之所以如此广布亲信,是因为朱重八同志家并非像李世民那样的贵族之家,老底子既厚实,社会关系也是盘根错节,还可以有一大堆亲戚、本家帮着自己家打天下、守天下,形成了一个强大的势力集团,有叛乱者也不须畏惧。
而朱同志家小业大,为了维持局面,他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有亲戚要用,没有亲戚创造亲戚也要用。
可是,这朱同志的负担是减轻了,然而马同志的巨大压力却来了。试想,她一个人除了在各种事务之外,还要抚养着这二十多个孩子,那得多操劳啊!不过,这也指定是她心甘情愿的,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付出。
后来,朱老四称帝以后大兴土木,在南京营建大报恩寺,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动机就是要报答马同志的养育之恩。
反正不管怎么说,那军功章上,有他的一半,也有她的一半。只是美中不足的是,作为后来大明帝国的第一夫人,马同志一生却可能都没有生过孩子;或者像李清照,至多生过一两个女儿。也许正因为这个缘故,朱同志在纳妾方面就显得名正言顺了很多,起码在渡江之前他就已经有小老婆了。
其实这种事情在历史上并不鲜见,除了有名的杨贵妃、赵飞燕姐妹,再如曹操的原配丁氏与戚继光的原配王氏。但是,不生育对于一个古代女子而言往往影响非小,乃至今天的人们也未必能摆脱这种阴影。
话说丁氏的养子曹昂死了以后,深受刺激的她与曹操的感情迅速崩溃,曹操一气之下把她打发回了娘家,后来即使亲自去请,可丁氏再不搭理曹阿瞒!就在曹阿瞒弥留之际,他竟感叹道:“我这一辈子做了那么多的事情,还没有什么感觉是后悔的。可是假令人死后还有灵魂,我的子修若问及我‘我母何在’的话,那我又将如何来回答呢?”曹昂字子修,他本是曹操的另一夫人刘氏生的,刘氏早死,儿子就过继到了丁氏名下。
戚继光也曾将小妾所生的一个儿子过继给王氏,这个孩子后来不幸早丧,性情本来凶悍的王氏深受刺激,与老戚感情迅速崩溃,一气之下便回到了娘家,从此与老戚恩断义绝。老戚死时,据说无比凄惨……
显然,这些结果都是很杯具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