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
城外,宣霞父命令部队迅速打扫战场,把缴获物资及日军尸体装上来时乘坐的火车,火车司机正是枪毙佐佐木的那位,只见他伸手拉动操纵杆,挂着七十多节车厢的超级火车缓缓启动。
司炉一边铲煤一边道:“日本人真是太愚蠢了,白天靠飞机侦察,晚上靠做梦侦察。”
司机道:“他们不知道酒井隆与我们合作,所以才会接连上当,毕竟这次铁路运兵太过离奇,如果这次处理不好,暴露出我们与酒井的关系,酒井的利用价值会大大降低。”
司炉道:“我相信霞父同志会处理好的,他是我们的鬼才嘛!”
司机微笑道:“主席给霞父同志起的这个绰号好,但愿鬼才能快速荡平中原战场,驰援山西,毕竟那里才是此次战役的主战场。”
安阳城内。
下元熊弥昏迷不醒,谷口大佐焦急万分,向北平寺内寿一大将求助,不知为何,寺内拒绝增援,只要求108师团坚守安阳,称月内局势即有重大变化,邯郸机场的飞行大队也已转场山西,帝国最犀利的空中武器,已经暂时抛弃了自己。谷口欲哭无泪,新五军又祭起令谷口担心的围三阙一,南、东、西三面皆有万余军队挖壕沟掘战壕,一天光景壕沟挖到据日军阵地二百米,谷口担心善于夜战的中**队,不会放过今晚。
下元住处,谷口手拿冰凉的毛巾轻轻敷在下元火热的额头。
下元低低呻吟着勉强睁开眼睛。
谷口大喜道:“将军!您总算醒了!快来人!”
日军军医进来,检查一阵,欣慰道:“没事了,将军只是血压骤然升高引起的昏厥,只要注意情绪很快就会恢复。”
下元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军医出去。
谷口焦急道:“将军,您昏迷的这一天里,敌人对安阳完成了三面包围,没有您的命令,我们不敢出击,现在所有的部队都在一线阵地坚守,至今尚未交火,今晚恐怕敌人会发起进攻,怎么办?”
下元黯然道:“除了撤退,我们还能怎么办!”
谷口无奈道:“华北军司令部命令我们坚守,拖住支那第五军,说月底形势就会逆转。”
下元攒足力气道:“那些混蛋还在梦想长江攻略取得战果,最坏也要吸引支那军队全部注意力,好实现占领山西出兵陕西的目的,焉知中国方面没有能人?”
谷口惊喜道:“真的?这样一来,中国那还有后方?支那事变很快就会结束,我们马上就会胜利,太好了!真是天才的战略构思!”
下元看着谷口,直到谷口从兴奋渐渐平静,才开口道:“帝国人有个最大的弱点,喜欢用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对方,对事件的发展连续提出假设,看似完美实则脆弱,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帝国的构想就如沙子堆砌的城堡瞬间就会垮塌。”
谷口疑心道:“中国战斗意志强悍的只有第八、第四和现在的第五军,驻守山西南部的部队据说是支那第一战区新长官卫立煌麾下十余万人,长江中游集结的支那军队虽号称精锐,不过是淞沪战役和南京会战中的失败者,难道这样的军队能够阻止帝国精锐?”
下元叹息道:“骄兵必败!如果帝国上下都这么想,我们的处境更危险!”
谷口良久不语。
下元又道“城防情况如何?”
谷口道:“外围阵地和敌人形成对峙,谁也没有开火,不过我认为今晚他们必定进攻,损失难以预料。”
下元道:“命令部队放弃外围阵地,收缩兵力全力布置城防!”
谷口道:“就这么放弃外围阵地太可惜了!”
下元道:“外围阵地不过是仓促建造的土木工事,根本不足以抵挡敌人,如果阵亡帝国士兵太多,对下步的收城战很是不利,这场战斗我们输不起,特别是我,如果丢了安阳---”
谷口道:“将军阁下放心!对手善于设伏,对于攻坚缺少重炮的他们办法不是太多,我们还有一万多士兵,坚守十天撑到月底不成问题。”
城外,宣霞父伏案写着什么,十一个旅长大眼瞪小眼。
只见宣霞父时而沉思,时而修改,时而微笑,时而摇头,三旅长吕正操实在忍不住问道:“宣指挥,你在干什么?把我们都看糊涂了!”
宣霞父抬头看看众人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样子,不禁笑道:“我在回忆日本歌谣。”
“日本歌?”
宣霞父笑道:“是日本歌词的汉语发音,你们看看!”
三旅长接过趁灯光仔细看:“哇他西骚、砍得吗死----”
“这是什么玩意,像她妈鬼哭!”一位旅长道。
宣霞父道:“不管是不是鬼哭,你们都必须学会,给!每人一张,回去发动识字的士兵,硬背也要背下来,晚上到阵地前沿唱出来,你们滴明白?”
九旅长纳闷道:“这有啥用?”
十旅长道:“我明白了,宣指挥这招叫四面楚歌!目的在于瓦解日军斗志。”
宣霞父含笑点头,众旅长纷纷恍然。
日军撤入城中,新五军逼近城池,安阳可没有开封的气势,城墙多处坍塌,当地百姓偷偷把巨大的城砖弄到家里,垒个猪圈盖个厕所啥的,这会残破的城墙缺口让守城的日军大伤脑筋,只得分散兵力,上万人被打散成几百个小队,分别把守各个缺口。
入夜。
日军越发紧张,特别负责把守宽达百米的坍塌城墙的赤宪小队,更是集体缩在沙包后面瞪大驴蛋眼,一眨不眨盯着眼前的黑暗,突然数百米外响起‘歌声’。
说是歌声实在赞美过度,准确说应该是嚎,赤宪小队长侧耳倾听,差点气死,一首日本童谣被古怪的腔调演绎成比哭丧好不了多少的动静。
对面。
第六旅的几个吊兵争抢硬纸做的喇叭筒,每个抢到的吊兵无不欢天喜地,甩着各种吊门扯几句半通不通的日语小调。
要说爱唱全中国也找不出比黄河两岸更热心的人,光河南就有豫剧、曲剧、越调三大剧种,还有一些范围相对较小的剧种比如大平调、怀梆、怀调、宛梆、大弦戏、落腔、道情、坠剧、四平调、二夹弦等更别提那些风行一个县或方圆十几里一带的较小剧种了,什么大调曲子、蟆嗡锣、罗戏、卷戏、柳子戏、目连戏、豫南花鼓戏、丝弦道、乐腔、五调腔等简直数不胜数,加上部分山西、山东的吊兵带来的二人台和吕剧,日军的耳朵今夜注定失眠。
日军指挥部。
下元躺在软榻上。
谷口神情惶急跑进来道:“不好了!敌人不知道使用什么诡计,在阵地前唱日语歌曲,曲谱奇怪极了,一首童谣竟然有几十种曲调。”
下元黯淡的眼神深处燃起一股智慧的火花:“现在士兵们什么反应?有没有人因此流泪?”
谷口不解道:“这么难听的歌,怎么可能有人流泪,有人呕吐还差不多!”
下元自信满满道:“四面楚歌!我认为对方一定试图用家乡的歌声瓦解帝**人的斗志,如果是这样,今晚我们可以放心休息了。因为敌人寄希望于此,不会再有其他军事行动。”
谷口恍然道:“我知道!楚霸王项羽的故事,在我三岁的时候,爷爷就给我讲过。不过我担心我们的士兵被对方骚扰得不能休息,也同样影响战斗力。”
下元道:“我们可以充耳不闻,哦,对了,我要用中国人的办法对付中国人!”
谷口眼中流露出佩服。
下元深受鼓舞:“掩耳盗铃!我们就用这个办法,对抗敌军骚扰。”说着向谷口示意过来。
谷口附耳少顷赞道:“中国人常说,姜是老的辣,师团长真是老而弥坚那!”
城外。
有个二夹弦的吊兵在亮嗓子,二夹弦讲究唱腔悠扬顿挫有力,最注重咬字和韵腔,一个字可以连变三种声音,这个家伙可能出身梨园,一首日语歌唱得日军如醉如痴。
不过醉大发了,酒意有些上涌,一个日军胃部几次痉挛,都被他强压下去,终于在一声高亢悠扬的尾音里忍不住呕吐起来,别的日军本来只是稍有不适,没有到达呕吐的境界,看那个呕吐者呕吐得很爽的样子,也有些反胃,当呕吐者胃部的压力再次骤然升高,嘴来不及喷出所有物体,这些物体被胃部的高压逼迫的从鼻孔夺路而出的时候,看见这一幕的日军集体呕吐成一群。
好容易二夹弦高手演出谢幕,一位二人台高手登台,山西陈醋的酸气顿时从耳部直灌入脑,这回连新五军部分官兵也顿时觉得不适起来,对面的日军痛苦地倒下。
一名鬼子喃喃道:“天哪!杀了我吧!这是什么声音简直把我的脑袋都钻漏了!”
这时,一名鬼子军官过来,手里拿着一大块棉花,给每名士兵分发,日军们把棉花揉成两团往耳朵一塞,这个世界清静了。
黎明前,城外的嚎叫声并没有停止的意思,一名鬼子试探着掏出棉花,又用了掏棉花十分之一的时间把棉花塞回去,“蠢货!”这名鬼子暗骂“折腾了一夜,还不累吗,老子睡个回笼觉先!”
宣霞父问道:“休息的人都起来了吗?”
彭德明道:“各部突击队均已就位,炮兵都已锁定目标,就等您下命令了!”
宣霞父道:“立即进攻!争取天亮前结束战斗!”
黑暗的天空升起两颗红色信号弹,骤然吹响的冲锋号打破夜半歌声,趁夜摸到城墙缺口的新五军士兵们一跃而起跨过日军简易工事,把刺刀深深刺入尚在梦乡的鬼子心窝,所有士兵都习惯地把刺刀旋转90度,然后拔出,过去凄厉的惨叫,终于惊醒日军,暗堡吐出火舌,新五军士兵出现伤亡,及时的炮火,压制了日军火力,冲进城市的新五军士兵迅速散开,有的攀上房屋,沿房脊向前冲杀,有的钻进小巷,沿背街向纵深突击,城里顿时乱成一锅粥。
下元悲哀道:“谷口君,我是绝无生路了,请照顾好我的儿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谷口焦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火车站还在我们手中,请您振作带领我们杀出去!”
上身的下元沮丧道:“安阳丢了,我必然受到制裁,为了不连累我怀孕的儿媳,我必须切腹!”
谷口睁大眼睛回味着下元的话:“您的儿媳?怀孕?你的独生子不是去年7月就死在北平了?怎么?”
下元如死灰般的脸上泛起一丝血红:“我儿子死了,我只好代替儿子耕种,我的儿媳怀上的是我的另一个后代,请善待她!”
说完拔出战刀插入腹内,乌黑的血液流出,下元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眼里满是期盼。
谷口无奈拔出战刀,高高举起刷地劈下下元熊弥的头颅,嘴里自言自语道:“公公与儿媳的事,是我们大和民族优良传统,有什么可骄傲的!”
卫兵进来收拾尸体,用白布包裹下元的头颅,又打算把无头尸体也包裹起来,谷口不耐烦道:“快撤,有个头就够了!”
几人扔下无头尸体,跟随谷口跑出司令部奔向火车站。
火车启动了,后面还有日军不断涌来,车厢两边挂的全是日军,有的见火车已经没有可以抓握的地方,干脆抱住挂在车厢外的日军大腿,挂在车厢外的日军有的往下猛蹬,总算踹掉包袱爬上车厢,有的被下面一拽手一滑掉下火车,没有灵魂的火车可不知道心疼日军,钢铁的车轮不时撵过不幸跌入车下的日军,铡草般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火车渐渐加速,安阳城市的影子逐渐消失在地平线的另一端,车上的日军为逃出生天庆幸不已,谷口坐在拥挤的车厢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留了一手,一夜都没敢合眼,否则能不能逃出安阳还在两可,下元这个混蛋总算死了!自己明明看的比他远,还不得不在老小子面前装孙子,想起每次自己傻逼样问:为什么。谷口都羞愧不已,难道自己真是不懂吗?装蒜而已!这次下元临死交代自己一定要告发酒井隆,自己才没那么傻呢!告发了就能战胜中国吗?假如战败,酒井这个家伙一定会因为与中国合作而平步青云,告发他?万一将来自己落在他手,一定是死无全尸!
谷口又想,不过有一件事自己肯定不会辜负下元,照顾他的风骚儿媳,那个女人真是太会玩了!在北平没出发前,自己去下元占用前清王爷的住处办事,在九曲回廊遇见过这个骚寡妇,骚寡妇有意用臀部往自己裆部蹭了一下,那软软弹弹颤巍巍的触觉,顿时令自己剑拔弩张,要不是怕人发现,早就
谷口想到下元儿媳,所有失败带来的困绕全部忘记,张开的嘴巴再难合拢,一丝亮晶晶的口水弹性十足地垂下,蹦极般随着火车的颠簸上下伸缩不定。
磁河大桥全长约一公里,是连接河南与河北的唯一一座铁路桥,下面滔滔磁河正是涨水季节,咆哮的河水蛮横地一味向东猛冲,只有少数巨大的石块中流砥柱般劈开河水。
七旅长杨文强躲在磁河大桥数百米外的高岗后,不时伸出头看看南面。
一营长道:“来了!”
七旅长看看南面没有火车的踪影:“那来了?净扯蛋!来了我会看不见?”
一营长把耳朵贴在一块石头上头都未抬道:“真的!大概在十几里外!你听!筐通、筐通这声纯是火车!”
七旅长道:“爆破手准备!”
火车风驰电掣般开到磁河大桥,大桥中部两根桥墩剧烈爆炸,大桥顿时断开三四十米,火车见有空可钻,不肯放过,朝桥下汹涌的河水冲去,如果是后世日本的动画片,火车一定会变身成为一艘轮船,乘客当然勿忧,但这时画变形火车漫画的日本杂种显然还未出生,火车只好委屈地失去变身功能,一头钻进水里,临时客串了一把潜艇的角色,带着谷口和酒井隆的秘密以及下元和儿媳的秘密,永远沉入磁河河底。
后面几十节车厢如同下锅的拉面,处处留留全进了磁河,七旅长看的目瞪口呆,七旅埋伏在两边的士兵见没戏可唱纷纷从隐蔽处现身,一营长惋惜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安阳城外唱戏!”
七旅长皱眉道:“找船去吧!再慢,啥都捞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