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之智,板垣之胆。并称为帝国双英。
板垣正是征四郎。
河津方面军几乎全军尽没,这个意外如铁锤般敲碎板垣梦幻美景的玻璃镜,美梦变成无数残片,再也无法修复。
板垣无心之下接连受挫,有些恼羞成怒,虽然接到火车已至河津的消息,板垣却明白上面未必就有新五军和宣霞父,这个支那战鬼一定不肯坐等中条日军迂回包抄,地图上那蜿蜒的道路起伏的山峦之间一定埋伏着宣霞父的人马,板垣思索好久也看不出对方伏击行动的具体位置,山西的山实在太多,处处皆是天然伏击之所。
板垣冷静一下,又从头到尾研究对新五军的作战计划,终于下定决心以拙应巧、以不变应万变,下令中条方面军白天前进晚上觅地固守,飞机每日在空中盘旋,为地面部队侦察开路,如遇敌军则转化为轰炸助战,他要用压迫战步步为营把新五军逐渐赶到绝地。
宣霞父沉吟半晌,日军如此动作确实稳妥,就像一只随时团起身子的刺猬,令第五军无从下口,看来板垣征四郎这个人不只是胆略过人,其谋略在日军将领中也是一枝独秀。
武藏道:“不行的话,我们修建工事固守要点?”
宣霞父摇头:“如此一来,对方制空、火力优势将发挥到最大,我们即使拼光部队,也很难挡住日军,而且看板垣的动作,正是希望我们和他硬拼。”
武藏为难道:“板垣这个混蛋看似愚蠢的用兵,为什么却偏偏找不到漏洞!看来这个家伙能爬到帝国上将的位子不全是运气!”
宣霞父道:“看来只能发动夜狼战术,才能瓦解日军!”
第五军立即分散,以旅为单位散入山林,去执行所谓“夜狼”战术,武藏不得要领连连追问,宣霞父笑而不答。
六旅朱永庆生性谦谨,向来言语不多,军事才能中规中矩,在各位旅长中不显山不露水,一向籍籍无名,得到命令即带领本部出发,却没有往中条方向迎击日军,半路朱旅长传令部队换装,全部穿上缴获的日军衣裤,只在左臂扎白毛巾以示区别。
手下营长多有疑惑,朱旅长道:“宣总指挥的夜狼战术,就是要我们变成一只只孤狼,一口口咬日军,怎么咬,咬哪里,我们自己说了算。”
一营长笑问:“我们这是咬哪里啊?”
朱旅长道:“我盘算着狼要想吃饱,光在野地里找食不行,得到村子里,谁家的篱笆扎得不牢,咱就钻进去吃个饱!嘿嘿,这会大家眼光都在东南一线,我们即使过去也是狼多肉少,一个中条方面军,咋够咱五军一起啃?”
一营长有些迷糊:“那咱去咬谁?”
朱旅长目露贪婪:“运城!”
十一旅旅长刘春永是个沉默寡言人,四十多岁,一脸络腮胡子黑乎乎的从来不刮,一副朴实农民相,看上去十分憨厚,跟人吵架从来反应慢,谁都想不到这家伙有这麽狡猾。
他把部队完全撒开,一门迫击炮或机枪带一个排,成一个战斗小组,各小组自由猎杀目标,凌晨在大黑山集合。
这些兵呼啸而去,刘春永和几位营长反倒清闲下来,几个老家伙躺在山沟里抽烟吹牛*。
赵德胜小组30名弟兄抱着一门迫击炮,兴冲冲往东窜,东边一块方圆十几里的小平原正是日军中条山部队的夜宿地,处处篝火像勾魂的鬼,引着各小队人马向各处散开。
赵德胜小组一路小跑气喘吁吁,总算看见前面那堆篝火边晃动的日军身影,几十个家伙咋咋呼呼架上迫击炮,刚要开炮,不知哪个小组的炮弹已经落在篝火附近,几个日军死的死逃的逃,哪还有影子,赵德胜小组众人大呼霉气,赶紧往前跑,刚看见目标,还没来得及架炮,突突突一阵机枪扫射,晃动的日军身影又不见了,三十人破口大骂,不得已继续赶路,如是几番,这帮吊兵再也跑不动了,干脆蹲在山头喘粗气,嘴里骂骂咧咧,心里委屈得不行。
还别说上天真是公平,竟有一组且战且退朝这边来了,屁股后跟着的日军有好几百,赵德胜组那里顾得上衡量敌我实力,只管往路边埋伏,被追击小组跑的还真快,一会功夫就从赵德胜眼皮子下过去了,赵德胜满心欢喜,却多了个心眼,给大伙说让放过日军前锋,打他们的屁股。
日军呼啸而过,赵德胜兴奋滴下令开火,一门小炮一挺机枪欢快地叫了起来,像笛子唢呐二重奏,赵德胜觉得自己就是小乐队的总指挥,谁知日军刚要回头,两边山上笛子、唢呐成群响起,不光日军吃惊,就连赵德胜也纳闷,好好的二重奏咋突然改成大乐队了?
战斗在半个小时后结束,赵德胜小组赶紧冲过去想打扫战场,谁知两边山上呼噜噜下来上千人,等赵德胜过去,死掉的日军连鞋子都扒光球了。
赵德胜不服照人理论,各小组都说好容易看见一支傻*日军出来追击,还不赶紧上来?至于战利品,谁到手是谁的,可没有见者有份的必要,赵德胜小组忍无可忍当即动手抢东西,被抢的当然不让,几个小组扔了手里武器,扭打成一堆,第五军历来就有抢夺战利品的风俗,这会在场最大不过是个连长,大家根本不是一个单位,谁也不尿谁!
几个命运与赵德胜差不多的小组心中不忿,顿时把吊毛纪律抛开脑后,也下手参战,有道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不是,明天回去交差,枪炮上有没写名字,谁拿回去是谁的,第五军军功可不比别的,那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谁不爱钱!即使打伤同伙,宣霞父也从来不会因为这个给予处罚,剜到篮子里才是菜,装到兜里才是钱!
霞父治军就是如此,否则哪有如狼似虎的战力!
于是上千王八蛋放开手脚在山沟里打开群架。
刘春永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小组分兵的坏处,没有高级军官节制,谁也不服谁,能不乱套?
千把人打了一会,发现地上缴获被那些聪明的未参战的小组偷个精光,不光是战利品,***连自己配备的家伙也有人偷,赵德胜一声大吼,这下子正在斗殴的那些家伙才如梦初醒住手罢战,联合起来骂小偷,光骂没用,最后大家还是各自分散,另寻新欢!
上千人一哄而散,都盯着小平原里一个个日军帐篷和日军汽车,就是一千条狗,气势汹汹过来,也肯定壮观无比,这会这千人的队伍,个个鼻青脸肿一肚子气,也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冲进一个鬼子联队的驻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这个联队的鬼子不知道咋得罪这些煞神,简直就像杀父仇人般不要命攻击,这下子日军可慌了,要组织正面防御,侧面、后面处处开火,鬼子联队长一拍屁股道:“八嘎!正面的敌人是吸引我们火力的!我们被包围了!立即向山上突围!占领山顶才能保住性命!”
鬼子们深信不移,赶紧向侧面山头冲击,那山头却聚了十几只小组,见大菜送上门乐的屁都笑出来,一个个打起精神机枪迫击炮不惜弹药劈头盖脸揍了过来。
日军见势不妙,在山下拐了个弯,在平原上快速逃命,有些聪明的鬼子嫌带着的武器累赘,趁长官不注意往地下就扔,还别说,追兵似乎不在乎日军逃命,前边几个还为一杆日军留下的枪动起手来,鬼子们回头看看心里顿生希望,一个个默默扔下手中武器,超越向前。
赵德胜兴奋地大喊大叫,三十个人捡的东西抱都抱不住!
夜深沉,板垣紧张地盯着地图,中条方面军各部纷纷告急,至少五六个方向遭遇敌军偷袭,这些敌人很狡猾,打一下就消失,过不久又换个地方接着打,虽然每次战斗都很短暂,日军伤亡数十至上百不等,但这才一个多小时,伤亡汇总已超过千人,若是一夜下来--。
板垣痛苦地摇摇头,看来白天部队行进的速度要加快,两天内必须通过山区,到达河津平原,至于今夜的损失,还没有达到板垣心里可以承受的极限,姑且听之任之吧。
黎明时,运城外来了一批日军,把守城门的日军有些狐疑,但对方阵型严谨,步伐丝毫不乱,带队长官不住八嘎,还时不时用连鞘战刀殴打队列中的士兵,把门日军相信,带队军官脾气不好,万一冲自己来几个“三宾”,岂不是冤枉之极!
守门士兵不敢多想,站的笔直希望这些身上带着斑斑血迹的军官们能忽视自己,早忘了警惕二字。
直到这些人走到近前,哨兵出于责任,才无奈上前询问,对方的回答干脆的很:“八嘎!八嘎!八嘎!”接着就是大耳光上来,把门领班赶紧过来解劝,对方上来几个军官一对一,都是一水的“八嘎”加“三宾”。
城楼上日军也纷纷下来,想弄清到底因为什么,却得到同样遭遇,有心反抗,下手的不是大佐就是中佐,最次的也是少佐大尉一级,把门的最大不过是个军曹,那里敢顶撞上级。
这些军官好像不太对劲,不光打眼前的士兵,还翻箱倒柜找耗子般,把守门的所有士兵从犄角旮旯里薅出来打。
开始几个日军还没觉得不对,毕竟挨军官训斥和耳光是日军光荣传统,但对方也太不讲理了,根本不回答问题,上来就八嘎,接着就三宾,日军挨了几下,发觉不对,这哪是打耳光,这是谋杀!耳光打几个也就是了,这些军官却打起来没完没了,脸抽肿了,鼻子也出血了,耳朵嗡嗡响,一个士兵支撑不住倒地,那军官还不算完,抬起穿着牛皮战靴的大脚一下下猛踹那士兵的脸,几下这日军就吹灯拔腊个球了。
其他人看出不对,已经被耳光抽的失去反抗能力,后面几个胳膊上扎白毛巾的日军士兵过来围殴剩余把门日军,把门日军班长倒地双手死死抱住头,这会已经不是手工活了,枪托刺刀也参与进来,扑扑哧哧几个日军全部完蛋,日军班长临死时听见如下对话。
围殴者甲:“日他妈!这老日真傻比!一句八嘎随便打,打一巴掌还立正一回,真*过瘾!”
围殴者乙:“哈哈,俺就会一句八嘎!这几个家伙硬是没听出来!”
围殴者丙:“抽啊抽,这耳光抽的,啧啧,俺手都肿球了!”
围殴者丁:“起来,让让,该俺了!”
围殴者戊:“妈比谁用枪托?捣住俺脚了!”
城门子呀呀打开,三千人排队整齐地跨入城门。
朱永庆至今未回过味来,不禁问道:“日!这样也行?你以为你是霞父长官精通日语啊?”
一营长奸笑道:“我真的会日语!嗯,八嘎!密西!还有想不起来了!”
朱旅长道:“偶,就会这两句啊!”
一营长不服道:“一句八嘎就进了运城!你不服气?”
朱旅长道:“服了!I服了YOU!”
朱旅长命令一百人留下守城门,其余人得到一小时后集合的最后命令,如同进入村子的恶狼,散开在大街小巷。
板垣看着地图,那地图在他眼里渐渐化为一张巨大的棋盘,另一端坐着宣霞父,板垣捏起一颗黑子落下,这一手夹,十分精妙,棋盘上大块黑棋顿时成活,对方强悍的进攻在这一手弈出后,失去所有意义,白子即便吃到几小块死棋,也难逃被围困的命运,只能向自己厚势之外的下角发展,胜利不用数目,对方必然推评认输,板垣不禁微笑,看对手如何应对死局,宣霞父抓起一把棋子哗地洒在棋盘上,板垣哈哈哈笑道:“你认输了?”
宣霞父却摇摇头:“不!我不认输!这是我的下法而已,请接着行棋!”
板垣看着面目全非的棋盘气愤道:“你不守规矩!下棋应该每次落一子,你怎么能一次下一把!”
宣霞父笑道:“你说的是日本规矩,这是中国,必须按我的规矩!”
“你耍赖!”
板垣不知不觉中叫出了声。
门外卫士进来,看见板垣一个人拿着铅笔看着地图发呆,卫士仔细看看,没有异常,转身出门。
枪声响起,还不是日军巡逻宪兵的步枪或者王八盒子的声音,哒哒哒的是捷克造,突突突的是歪把子,塔塔塔的是美制汤姆逊,整个运城再次惊醒。
板垣浑身一震,手中的铅笔咔嚓断裂,地图也被戳了个窟窿。
卫兵急急跑进来:“将军阁下,快跑!敌军又杀进来了!”
板垣麻木地被卫士们架出,上了备好的汽车,一股烟出了东门。
城里乱了一阵,渐渐恢复平静。
天色渐渐亮了,城东山上的一处隐蔽部里,板垣渐渐恢复,窝心啊!太窝心了!两次被人家撵的兔子样逃跑,根本没办法向大本营汇报。
一名参谋进来报告,敌人已经撤离运城,正在向西逃窜,追还是不追?
板垣打个寒战,追?能追吗?敢追吗?河津方面军不是追了吗?板垣黯然摆手。
板垣终于明白,攻守平衡已经不知不觉中交给了对手—宣霞父!
第二天板垣下令,中条方面军立即停止向河津前进,这一下也出乎宣霞父的意料,向来以胆大闻名于世的板垣,竟然也有胆怯的时候!
一心吃掉中条方向日军的宣霞父,得知对方已龟缩后撤,心中遗憾,无奈收兵。
各部按约定集结,众人都在传说六旅一句“八嘎”闯运城和十一旅吊兵争功打群架,三万人在树荫里哄笑震天,松动的山石为之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