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19节
外星人在与何富贵聊天后不久就又去上下午班了。何富贵则睡到四点多才起来，照例又出了一身汗。他懒得再去洗澡，直接把衣裤穿上，然后倒米量水煮晚饭。天气这么热，晚饭喝粥比较好，所以他多加了一些水，少放一些米，这些都是经验了。他接通电饭锅的电源后查看了一下食物库存：榨菜只剩下两包，米只剩下半袋，方便面还剩两包，都是要再添的，但这也只能等明天上中班后才能买，在家里他懒得专门下到七楼到附近的小超市里购买，其实想想也是，干嘛非得在国能商场里购买？他想到外星人这时不在，决定去倒一杯麦斯，打算送给张志辉喝，解他的烟瘾。怎么送呢？真搞不懂外星人的麦斯为什么要趁热喝，凉了难道不更好喝吗？会不会是热的才有疗效，就好比是《西游记》里的人参果，要摘下来马上吃才好。他不由为自己决定买热水瓶而赞叹是多么明智之举，热水瓶就是运送热的液体的最好载体。他把热水瓶里的水倒空，提着它来到极速位移里。
一片黑暗的极速位移因为他的到来而亮出光芒，但好像知道他只是呆一会儿，只亮了部分能照得见路的光线，他径直进入厨房，门打开后立刻从顶上射下浅绿色的灯光，照亮了这个小小的空间。
何富贵来到那个自动的呈倒三角椎体的麦斯控制器前，那可能是玻璃器皿，里面翻腾着绿色的麦斯。在控制器下面的操作台上放着四个玻璃杯，以前他就用这四个玻璃杯中的一个一下子喝了两杯，它们是圆柱体的透明形，高度大约15厘米，瓶口直径约7厘米，如果你习惯做几何题，凭这两项数据就可以计算出它的容量，何富贵只是估测了一下，它大约是500ML，实际上也不可能把这个量杯倒满，要留一厘米长的空间，不然倒出来后会有部分麦斯从接口旁溢出来。他把量杯放在控制器的下方，不用他再动手，控制器自动流出一部分液体，但是刚好把量杯装满，没有留出一厘米的空间，这真的很考验何富贵的倒水能力，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不能让一滴的麦斯溢出来。当然没什么问题了，略安娜把四杯麦斯端出来时尚且没有撒出来滴，他把麦斯倒进热水瓶里那只是两秒钟的事，这得益于中学时代所做的不多的实验课的动手经验，事实上也不能有任何的犹豫，因为液体是热的，很快就会通过杯体传导到手上，不赶快把它倒进热水瓶，等会儿就不好倒了。何富贵连忙把瓶塞塞进瓶嘴，离开厨房。一切都不用他担心，等会儿厨房里的灯会自动熄灭，门仍然会自动关上。
下到楼房里，那电饭锅刚把水烧开，正隔着锅盖往外喷热汽，何富贵连忙把盖子掀起来靠在锅边，以防升腾的米汤的泡沫把盖子顶起来，并溢流一地。接下来没什么事，就做俯卧撑，仍然能做到100次；然后扎马步练军体拳，但看来记忆力有点问题，没有把整八式都记下来，只记得第一式，也是最容易的一式：左手向外一拔，右手直拳，然后右手向外一拔，左手直拳，如此反复。第二招式开始就记不住了。他想到他已用观世像拍摄了全过程，到晚上就可以把那CD片取下来，到时候就可以观摩了。
桌上只有两包榨菜，何富贵看着它觉得好可怜，这个时候在家里，再糟糕也有一个炒白菜、一个煎鸡蛋或西红柿炒鸡蛋、葫芦配肉丝等三四个菜肴，汤是冬瓜排骨汤或海带瘦肉汤。当然，谁都知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要出门，当然是要为了更大的利益，目前的贫困生活也只是暂时的，等领了工资后再享受好一点的生活吧。何富贵这样安慰自己，值得欣慰的是，他的粥煮得不错，膨大的米粒在汤里稀密有间，汤水浓稠恰当，把它放在电风扇下吹一会儿再喝，那真的是很爽快的事，几乎不用吃什么榨菜，他就把粥呼啦啦地喝完了。平淡的生活有时也要能创造一点乐趣，他的熬粥技术据说后来帮他泡到一个相当不错的妞，这个漂亮妞据说是因为喜欢喝他熬的粥而喜欢上他并成为他的女朋友，所以男人有时下下厨房真的有点道理，特别是当你现在无法干一番大事业的时候。
吃过晚饭后，他打了一个饱嗝，开始穿上上班用的必须有的装备，上衣、皮鞋、观世像，再一次梳好头发，最后提上热水瓶，关上门，下了楼。
外星人对几何学看来非常热衷，他们制造的电动车的后备箱就是一个正四方体，边长约30厘米，没有任何的视觉美感，不过大小刚刚好，热水瓶可以整个放进后备箱，只是须沿着体对角线放置，当然，这样也好，不至于让麦斯流出来。
盖上箱盖并锁好柴草间的门后骑上电动车何富贵便向上班目的地出发了，他对于美人车有一种感觉，他并没有去扭动右手来控制电量的输出，但美人车有时很快有时很慢，不在他的控制之下，好像美人车认得路似的，因为它总是能灵巧地绕过一辆辆自行车或电动车，有时候拐到人行道上，在每个路口都能恰到好处地在绿灯的时候通过，这使得即使现在是下班的高峰期，他也仅用25分钟就到达国能购物广场的员工停车场。
何富贵下了车，关闭电源，他本想把热水瓶从后备箱里取出来拿到收货部，但是又想到他和张志辉今晚是在监控室，到时直接到美人车这边拿就可以了，所以他赶紧下到地下室去刷上班卡，走出收货部，穿过正繁忙的购物人群，又通过平板电梯来到监控室，等于在大厦里绕了一大圈。张志辉似乎永远都比他早，这也难怪，他租的房子比较近，倒是可以从容地上下班，他正和李法俊交接班。李法俊今天处罚了两名员工，因为她们上班时间长时间聊天，没躲到摄像头的范围之外，可见聊得痴了，甚至连顾客的询问都不理。李法俊通过巡场的防损员把处罚情况通知了她们，然后他把处罚单交给张志辉，站起来，跟何富贵打声招呼，微笑地离开监控下班了，此时电脑显示器正在回放两人聊天的情景。
何富贵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来，拿过那本处罚单，上面是一个表格，分别填写姓名、工号、处罚事由，最下方是三方签名：当事人、防损员、主任，一式三联，一张交给当事人，一张交给公司人事部，一张留底。这次被处罚的两个营业员是一男一女，男的叫梁祺峰，女的叫万秀，都是商超部的。张志辉说：“这处罚单只有主任签名后才能上报人事部，处罚款项才能从工资中扣，所以被处罚后还有申诉的机会，但今天这两个人恐怕是躲不过，因为他们的光辉形象留在监控录像上了，所以你看他们都签名了。”
何富贵说：“看他们聊得这么高兴，会不会在谈恋爱？”显示器中他们靠得很近，而且倚靠在货架上。
“谈恋爱也不应该在上班时候，不过对于一些女营业员来说，也确实在这样的工作场所找到自己的人生伴侣。据我所知，她们几乎没有什么业余时间用于谈恋爱，关键是无法发现谁更适合自己，而通过工作就能了解到。”
“这么说你很同情他们了？”
“应该说，在工作场所中认识、相知是可以的，但同事之间要注意分寸；两人有心可以下班后去聊，不可以上班的时候聊得这么投入，连顾客的询问都不理，他们一定是被投诉了。”
“如果是你，你会不会处罚他们？”
“我会让就近巡场的防损员去打搅他们一下，所以我们班很少开罚单，至少我没开过。”
“这倒也是，对大家都有好处，毕竟来这里挣点钱也不容易。”
“或许挣个老婆回去也不错嘛。”张志辉笑道。
“这主意不错，值得考虑。”
“但有些营业员就不自觉，有时候提醒多次也不会改，这样的情况便只好请他们签名了。”
“他们要是矢口否认，不签名怎么办呢？”
“还是签名一下比较好，毕竟那只是一笔小的损失。而且我们会让他们来看监控录像。”
“小的损失，难道还要坐牢不成？”
“当然不行了，但不签名的结果就是回家去，不用再来上班了。”
“这么严厉啊？”
“古往今来就是这样子，你们那里没有吗？”
“我们那里保安哪里有这个权力？”这个让何富贵蒙对了，被管习惯了，头一次有管人的权力，他还不习惯呢。
“当然我们有这个权力也不能随便用，以免伤到和气，开了处罚单还要请主任签名，是避免保安滥罚。”张志辉把录像调到正常状态，以便监视卖场内的活动。
“要是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罚呢。”
“等你七天满期以后，进入试用期，在试用期间，对你们的培训才正式开始，你要学的是关于保安的专门课程，里面讲到如何处罚等事宜。”
“哦，这个不是在实践中学习吗？”
“理论上的知识都是现实中出现过的，就是商场运作过程中出现的各种情况的经验教训的总结。”
“那真是太好了，到时到几楼学习？”
“在6楼，6楼有一个小型会议室，专门用来讨论商场的行政事务。15楼还有一个大型会议室，是集团公司的。在会议室旁就是总裁办公室。”
“哇，不会吧，你去过15楼吗？在那里开过会？”在何富贵看来，能进15楼会议室一定不简单，他所能进入的也就是6楼、10楼和地下商超，其他的没时间也不允许去，比如10楼的也仅限于跆拳道馆。
“呵呵，不是去开会，是去当苦力，被抽去帮忙布置会议室。集团公司要开年度会议和股东大会。”
“那你有没有见过董事长？”在何富贵看来，见到这个集团公司的当家头头一定是很值得荣耀的事。
“没有，只见过总裁助理，是个女的，研究生毕业。”
“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你就关心这个啊？”张志辉不由笑道。
“我想她的气质一定非同寻常。”
“她的脸蛋长得很对不起观众，而且戴着眼镜，但身材很苗条，声音很甜美，你说她长得是丑还是美？”
“性格怎么样？听说丑女人性格都很怪异。”
“嗯，性格却挺好的，很和蔼，怎么，你想泡她吗？”
“问一下而已啦，换了别人也会这样问，又不是我所关心的。她的脸蛋长得丑不是她的错。上帝是公平的，不是吗？上帝让她长得丑，却让她拥有智慧、气质。”
“唔，那倒也是，要说脸蛋长得好看的，营业员中比比皆是，我喜欢在超市里做就是看她们养眼啊。”
“你女朋友漂亮吗？”
“不漂亮能是我女朋友吗？只是身材矮了点，胖了点，看来上帝真是公平的。”
“这位总裁助理一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你打探这么清楚干什么？听说是8000元。”
“哇！”何富贵不由惊叹，看来他确实得做好心理准备，不能再有穷人的思想了，以前还认为外星人的工资水平是高薪了。他又问：“那么总裁应该要一万元以上吧？”
“总裁就是老板了，还拿什么工资，整个公司就是他的，一个月当然不止一万元。”
“唉呀，真的是没见过钱啊。我还以为一个月1500元就已经相当多了。”
“我明白了，为什么你不想泡妞，原来是看不上我们这些营业员，要泡总裁助理，对吧？她真的还没结婚。”
“没有的事，其实我是有未婚妻的，在家里。”关键时刻拿未婚妻来做挡箭牌还真的挺管用。
“那你以前一直没说你有未婚妻。”
“我只是说没有谈过恋爱，又没有说没有未婚妻。”
“哦，原来是介绍来的，一定花了不少钱吧？”
“5000元作为聘礼，这是我老爸出的，我身上没那么多钱，我们还得去筹那另15000元呢。”
“相当于我们十个月的工资呢，而且是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
“可是相对于总裁助理来说，只需要两个月就够了。”
“那也是她的钱，你就别想了。你在这里努力做，做它一年两年，平时省点，这一万五还是能挣到的。还好你不抽烟。”
“还是你比较幸福，已经能跟女朋友住在一起了。”
“你也可以把她带来啊，两个人一起在厦门这边奋斗，也培养一下感情，算是弥补一下没谈恋爱的遗憾。”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们那里完全遵循古礼，没过门怎么可以带她出来，还住在一起，她可是清白人家的女儿，所以我们才能认认真真地准备两万元的聘礼。”
“哦，这在我看来，蛮新鲜的。呆一会儿再聊，我去一趟外面，如果主任来了，你就说我去了卫生间。”不用说他又要去过一下烟瘾了。
何富贵则继续观察卖场内的动静。在六点五十五分的时候，电脑显示器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说：“天已暗了，是否打开灯？”这句话的下面有两个按钮，分别是“确定”和“取消”，在“确定”“取消”下面还有一条滑杠，滑杠上有一句话：“15秒后自动打开”。何富贵自作主张，用鼠标点选了“确定”按钮，结果又弹出一个对话框，上面有许多勾选的内容：节能照明灯、招牌霓虹灯、广告射灯、橱窗射灯、天台镭射灯、大厦轮廓灯。何富贵正在研究。张志辉抽完烟进来了，说：“我差点忘了这档事，这个我还要告诉你的一件事，你按了确定也对，正好我告诉你该怎么做。”他接过鼠标，在勾选框的右侧的一个“全选”按钮点按了一下，立刻勾选框的所有项目前的方框中全画上了勾勾，然后他又按一下“确定”按钮。何富贵走到大厦外面，果然整个大厦显得灯火辉煌。夕阳正沉入林立的高楼后面，晚霞映红了半边天，四周其他大厦的广告灯、霓虹灯也都亮起来。天要黑了，作为城市的主角，人们仍在道路上行走，马路上反而异常繁忙。他回到监控室，说：“这技术真不错，不用我们人工操作，有时都会忘了去打开。”
“它使用的是光敏探测器，当光线不足的时候便会传来信息。”
“要是在中午时分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跟傍晚差不多，那它也会传来信息吗？”
“当然咯，要是没有人看守，它就会自动打开所有的广告灯、照明灯，很有趣，是吧？”
“那我们怎么关闭它？”
“喏，这个任务栏里有一个小灯泡，左键按一下，这就弹出这个……”张志辉按了一下那个小灯泡，弹出刚才出现的勾选框，说：“下班前我们要关闭这些照明灯也是这样操作，这里有一个‘全不选’的按钮，如果你嫌一个一个地按，就按一下‘全不选’，然后确定，所有的广告灯照明灯就全灭了。刚才我想省心，我们也可以一个一个地打开，点按一个，然后确定，过不了多久，电脑又会弹出对话框，提示你还有一些灯具没有打开。”
“如果有些灯具已确定今晚不打开，那它是不是老弹出对话框？”
“那就在这个勾选框里点按‘完成’的按钮，你看我刚才按的是确定，因为是全选，所以光敏探测器已完成使命，便不会再发来信息，而按‘完成’，就是告诉电脑忽略这样的信息，也就是说整晚光敏控测器都会发来信息，但电脑对这样的信息便不再理会了。”
“要是我按了完成，又想打开某些灯具，那该怎么办？”
“那就再打开这个勾选框，点选你想打开的灯具，按‘确定’、‘完成、都可以，每次打开这个勾选框，电脑会重新执行你的命令，你就不能拿定主意要选哪个灯具吗？”
“你是替电脑问我的吧？这玩意儿真不错，挺好玩的，肯定花不少钱吧？”
“这个你就不用为公司担心了，这种是一次性投资，如果雇人工来，那还要每月发工资，还得照顾到他们的劳保医保，照顾他们的工作情绪，所以能自动化的就要自动化，你也可以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商场只有十个保安了。好了，现在监控室里除了监视卖场的活动外，没有什么技术活可做，我抽空去喝一杯水，你要喝吗？你还没带杯子来？”
“你等一下，我去取一种我们自制的饮料，我想让你尝尝看。”
“哦，在哪里？”
“我放在电动车的后备箱里，我去取来。”何富贵说着离开监控室到电动车那里把热水瓶从后备箱里取出来，又回到监控室。
“不会吧，用热水瓶装？”张志辉一看就知道饮料是热的。
张志辉连忙站起来，把放在储物柜里的杯子取出来，何富贵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余水，就随手往地上一泼，再目测一下杯子的容量，约有600ml，完全足够装一杯麦斯了，他就把热水瓶打开，倒出麦斯，热腾腾的，看来保温效果不错，毕竟是新的热水瓶，而且倒进去时间不长，基本保持原来的温度。
何富贵说：“你要一下子喝完，不能留底。”
张志辉接过水杯，见他一下子把热水瓶倒空，也就是热水瓶只装了一杯，便问：“你自己怎么没有？”
“我在家里喝过了，不想再喝了，你喝喝看，不要让它凉了。”
“这么热，怎么喝啊？”张志辉不由对麦斯吹了一口气，然后闻一下，显出心旷神怡的样子，说，“真香，真正的沁人心脾啊，可是这么烫，怎么可能一下子全喝完？”话是这样说，他还是尝试用嘴唇去一下温度，感觉并不热，便尝了一小口，然后把剩下的全咕咚咕咚地喝进去，真的一点也不剩。
“简直是冰火两重天啊，看上去很烫，可是喝下去很清凉啊，尤其喉咙特别凉，你还有没有？家里。”张志辉谈了一下感受。
“没有了，这主要是饮料里添加了薄荷，所以有股清凉的味道。”
“也是，确实是薄荷的味道，我们商场里也有卖那种让喉咙很凉的口香糖，主要成份就是薄荷。”
“我得把热水瓶拿回去，不然下班就不好办了，今天主要是想到我们在监控室，不然在卖场里就不好办了。”
“嗯，你应该把它拿回去。”张志辉同意他。
何富贵把热水瓶提回去，塞进电动车的后备箱，然后跑到一楼商场的卫生间去小便了一下，才回到监控室，他对自己的行为有一点忐忑不安，因为这将改变张志辉的生活习惯，但一想到这至少是向好的生活习惯改变，他的心也就坦然了许多。
他什么也没说，坐在张志辉旁，暗暗观察他的情绪变化。如果是药物的话，要经过肠胃的消化吸收，然后这麦斯的某些物质或药用部分通过血液传送到大脑，这至少需要几分钟的时间。据说吸烟者的大脑会分泌一种物质，使吸烟者能香烟产生一种无意识的依赖感，在特别无聊的时候会摸上一支吸着玩，而麦斯中的某些物质会把大脑产生的这种物质消除掉，从而不再对香烟有依赖感。但是何富贵并不吸烟，为什么闻到香烟的味道会觉得有一股恶臭呢？这就是他搞不明白的地方。他对香烟无所谓依赖感，自然没办法从身体体验到药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作用的。
整个晚上，张志辉再没吸过烟，他除了去喝了点水，再没出过监控室跑到树林里去抽烟。何富贵舒了一口气，看来麦斯的药效起作用了，只是张志辉本人没觉察到而已，但他仍有习惯性的动作，在两个小时后的九点多，他的手不由摸到了左边裤后兜的那包香烟，那包香烟约还有十支，他仍然无意识地放在鼻子边，一下子露出恶心的神情：“呃，这包烟怎么啦，怎么闻起来是一股大便的味道，真臭！”他随手就把香烟扔到他脚边的废纸篓里，又觉得像扔了一坨大便，就低下身把套用废纸篓上的塑料袋扎口，把它提出来，丢到外面商场各个角落设置的随便的一个垃圾箱里。
回来后他终于清醒过来，问何富贵：“你给我喝的是什么？怎么现在我闻到香烟的味道就觉得特别臭？在这以前我是多么的喜欢香烟啊！”
“这是我们自制的饮料，自从我喝了它以后感觉香烟的味道特别臭，一直都是自己喝，后来看你老是要跑到外面去抽烟的样子，替你难过，因为你被香烟控制住了，所以就请你喝一杯了。从此以后你就不能再抽烟了。”
“你……你欠揍！是不是把我当实验品来检验你那什么狗屁饮料的作用？”张志辉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你想想，以后你跟女朋友亲嘴时就不用再嚼口香糖，不用冒违犯纪律的危险到外面去抽烟，还有可以省下一笔香烟的钱，虽然我不抽烟，但我也知道现在香烟涨价的速度比大米快，你难道不想省下更多的钱吗？”何富贵急忙为自己辩解。
“你没抽烟当然不懂了，香烟是一种交际工具，本来我也是不抽烟的，去了部队后才学会抽烟的；因为有烟大家一起抽，你要是不抽的话那就是见外了，你知道在一个集体中，个人必须服从集体，我怎能不跟着大家一起抽烟呢？”
“那你应该感到庆幸不是吸毒，要是吸毒的话我也就无能为力了，我这饮料现在可以叫它为‘戒烟神’。”
“我只是很反感你没经过我同意，诱骗我喝了你那鬼东西饮料。”
“一般来说我是不会轻易让别人尝尝这种饮料的，因为它本来就不多，并且在跟你这几天的时间里，觉得你挺够哥们的。”
张志辉惊异地看着何富贵：“你这家伙，有这么个鬼东西，为什么还要在超市里打工？你难道不知道就凭这饮料你就可以开工厂生产吗？还有你那电动车，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能开这样的车子还用得着打工吗？”
“可是这不是我的，是我那三个朋友的，他们比我有钱多了，这饮料其实也是他们研制出来的，所以你知道，没有一样是我的，这就是使我一直惭愧的地方。没有一样是我自己的！”
“哦，该发财的是他们，不是你，你倒还有一点自尊心。”张志辉说着坐下来，又说，“你那鬼东西不能再用来害人了，如果我以后闻到香烟的味道仍然像大便，那我以后就不能再跟战友们交往了。都是你害的。”
“不好意思，不过从好的方面来说，这有益于你的健康和你女朋友的健康，毕竟吸烟有害健康嘛。”
“就你知道，我当然也知道了，而且我女朋友也不止一次说我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
“你要是碰到老战友可以实话跟他们说嘛，让他们不要在你面前抽烟不就行了？”
“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相对无语，直到那音乐播放器播出“再见”的音乐，张志辉才打破沉闷，说：“快关门了，现在我们把大厦外面的霓虹灯、广告灯、轮廓灯都关掉。你知道吗？等那女播音员的欢送辞播完后，商场内的灯光会自动关掉一半。”他边说边打开小灯泡图标，在弹出的勾选框上把带勾的霓虹灯、广告射灯、轮廓灯、天台镭射灯的点除掉，只剩下照明灯和橱窗射灯。
何富贵说：“商场里的灯在我们开门之前不是全开了吗？怎么又可以关掉一半，难道那些灯的开关……”
“你不知道还有双联开关吧？双联开关主要是用于家里的楼道的照明灯，比如你上楼之前打开，到了楼上0又用楼上的开关把照明灯关掉，这个电工都知道怎么操作，具体怎么安装我也不太清楚，我们就是利用这个原理，照明灯关掉一半后，顾客就知道不能再停留了，因为十点半后卷帘门的电脑程序会自动跳出来询问要不要关闭。”
“唉，什么都自动化不一定好，因为厦门现在是不夜城，晚上出来购物的人还很多，你怎么可能让人们在半个小时内买完东西出来呢？”
“是啊，所以才设了这个自动控制程序。”
“要是卷帘门关了，那被关在里面的顾客要从哪里走？”
“唉，没办法，我们只能护送从莫西尔餐厅出去了，莫西尔餐厅是24小时营业，与一楼商场是用一道铁门连接的，这道门也是供一楼到五楼的营业员离开的，这个由他们自己的主管去关，不关我们的事。不过一般从播音开始，就像我们上次那样就要阻止新的顾客进入了，这样用不了半个小时，顾客就会清场完毕，基本能在十点半关闭卷帘门。”
“那一楼到五楼的顾客怎么办？他们要是还逗留不走呢？”
“营业员早就忙着做自己的事情，不再提供服务，收银员也开始清点营业款，稍为有点脑子的都知道这个时候买东西并不方便。”
“可是要是碰到没脑子的，偏偏这个时候要来买东西或者人家这个时候确实需要买东西，那怎么办？”
“我们可以劝他们到其他24小时便利店去买，一楼到五楼都是比较贵重和笨重的东西，并不是生活的急需品，完全可以等清闲有空的时候来买。地下商超才是最主要的。”
在监视器上可以看到，现在地下超市的顾客仍在收银台前排着一条条长龙，何富贵很怀疑这些长龙能否在半个小时内消失掉。不过看来不用担心，连主任都在一旁帮忙打包呢，结果只用了十六分钟这些长龙就消失了，当最后一个顾客出来时已是二十九分，艾小光早在入口处阻止其他顾客的进入。张志辉问了一下在场内的张志伟有没有逗留的顾客，张志伟回答说没有。这时电脑的时间显示到了三十分，果然那个吊钟程序就自动跳出来询问是否关闭卷帘门？张志辉选择关闭，即使不选，电脑显示在15秒后自动关闭，而那电梯就不需要跳出来询问是否关闭，可能是程序设计者认为既然卷帘门关了，电梯自然也跟着关掉，以节约用电。张志辉的最后一个动作就是把商场前照明灯和橱窗射灯关闭，然后对录像资料存盘。
见到这，何富贵问道：“这录像资料会不会占用很大的硬盘空间，这台电脑的硬盘才多大，能容纳几天的录像资料？”
“当然不能容纳太多的录像资料了，所以电脑会自动把七天前的录像资料删除掉，也就是说，硬盘中的录像资料只保存七天。”
“哦，原来电脑也可以设置遗忘程序。”何富贵若有所思。
“什么？遗忘程序？”张志辉不解地问。
“没什么，就是你所说的自动删除程序嘛。”
“那是肯定要的。”张志辉等存盘完以后使用关机程序把电脑关掉，再把排插的电源按钮按一下，完全切断电源。何富贵早站起来，来到门口。张志辉最后出来，看一下里面，才把照明灯关掉，按一下球形锁的按钮，锁上门。
在出口处的收银台前，十几个收银员正在紧张地结算营业款，艾小光在一旁走来走去地巡视。张志辉对何富贵说：“我们还有一件事要做，就是监视收银员清点营业款。我们这就过去吧，唉，等这些钱算完了，也差不多快十一点了。”两人说着走过去，张志辉把他掌管的那串钥匙交给艾小光，因为明天轮到他坐监控室。
秦海姬见到张志辉，就对他说：“等一下十一点到的时候你就去给他们整队一下，然后让他们先走吧，等会儿是艾小光关门，是吧？”
“嗯，是的。”张志辉给何富贵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从上行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商场，一边走一边说，“我们的主任看来有点不对劲。”
“是吗，看不出来，不过人总是会变的。”
“她仍然很负责，但不像以前那样有活力了。”
“该不会是因为今晚她不想去跟大家说一两话道个晚安什么的吧？你没看她很忙？”
“我想可能跟新来的CEO有关系吧？”张志辉自顾自想着说。何富贵也就不再管他了，他才不管公司里的人事变动，只要他能继续做下去就好了，说实在，他还真的很喜欢这个工作呢。
他们进到员工休息室，一下子就闻到一股强烈新鲜的大便的味道。何富贵以前其实也早就闻过了，他知道香烟的烟味不知为什么会变成大便的味道，但他是习惯闻这种味道，比如在看瓜的时候就在田里刨一个坑就地解决，这样也可以为农田增加一点肥料。如果是他家的那条黑狗跟在身旁，它一定会兴致冲冲地坐立在一旁等他解决完以后迅速把大便吃掉。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或许这大便对于狗来说是一种美味呢，但他宁可让它吃剩饭也不许它吃屎。张志辉在城里呆习惯了，而且是第一次在员工休息室里闻到这种气味，不由皱着眉头问：“谁在休息室里大便？”休息室里早就坐满了人，早就叽叽喳喳乱哄哄聊着，有听见张志辉问话的，不由大笑，以为他头脑有问题，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大便呢？张志辉环视一下四周，看到有两个抽烟，一个是卖肉师傅陶海山，一个是龙王李两胜。张志辉走过去，一把夺过他们手上正点燃的香烟，丢在脚底下，一下子踩灭，他说：“以后这里面不许抽烟，谁要是抽烟被我发现的话，无一例外，扣五分。”
“诶，张志辉，你以前不也是抽烟吗？怎么不允许我们抽了？”香烟被夺去之后，陶海山恼怒不已。
“以前我再想抽烟也是到卫生间里，而不是在这里。你们也太放肆了！”
“不就抽根烟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看来你需要我马上给你罚五分，是不是？”
李两胜拉拉陶海山的袖子说：“不让抽就不要抽嘛，我们回去再抽。”
“老子我就不怕，我们做得最辛苦的，扣的钱却是最多了，老子早就不想干了，还怕被你扣分不成？”陶海山站起来逼近张志辉。
“你心里有什么不平，不要来跟我说，你去跟主任或人事部门讲。跟我嚷有什么用？想打架是不是？是不是？”张志辉瞪着他，他当然不怕陶海山。大家一看那架式，女孩子们都吓得不敢说话，李两胜连忙拉住陶海山，怕他先动手，何富贵则撸起袖子，准备帮张志辉，他也真够哥们的。
陶海山再愣也识相，他不是张志辉的对手。张志辉其实也不想任何人有过节，因为陶海山是本地人，他是外地人，所以两人都不敢轻易出手，只是瞪视良久，不再说话，然后各自散去。
张志辉一脸怒气还没消散，他看一下时间，快到十一点，便喊道：“集合了！”这比平时的声音响多了，足可以把石膏做成的天花板掀下来，大家连忙迅速跑到场地中央列成五队，然后张志辉喊口令：“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稍息，立正，从前排左起第一名开始报数！”左起第一名是何清丽，她怀着恐惧但又兴奋的神情报了一个“一”，她的右边的郑春惠报了一个“二”。陶海山排在最后，也报了数。等报完数后，张志辉的脸色才缓和许多，他说：“今天主任没空，大家喊一下口号，我们就下班吧。我们的口号是――”
“不出差错，力求完美。”大家一起喊道。然后张志辉又说：“前两队，向左转，齐步走。”前两队走完后，是接着的两队，他们也自动向左转，向门外走去。最后一队则懒懒散散地向外走去。何富贵一直都是排在最后，他从队伍里出来，跟张志辉一起走在最后。张志辉把员工休息室里的灯关了，然后再把门关上，这回他没按球形锁的那个锁按钮，因为这个员工休息室不是紧要的屋子，不需要加锁。
两人走到收货部的考勤电脑前各自刷了自己的卡，然后张志辉去换衣服。何富贵想着出没什么事，就等他一起离开地下室。张志辉把红上衣脱掉，果然胸大肌非常发达，这里没有其他人，何富贵问道：“刚才你的火气真大。”
“唉，不说这个了，我们有时也是替罪羊，人家有什么意见老是要跟我们发表，比如陶海山，别看他一脸的横相愣相，其实也只是在背后嚷嚷而已，胆小鬼，我谅他也不敢跟我动手。真没意思。”
“不好意思，我知道这是我的错，因为我给你喝了我们自制的饮料，你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也感觉到是这样子的，以前我还在卫生间里跟陶海山交换过香烟抽呢。”张志辉说着，不由“哈”的一下笑了。何富贵惊异地看着他，他自己解释说，“我想起你说的那句话，觉得很好笑。”
“我说过什么话会那么好笑？”何富贵不认为他说过什么幽默的话。
“你不是说我跟我女朋友亲嘴时不用再嚼口香糖，你怎么知道的？或者你自己就一直这么干？”
“没有的事，我只是看电视剧看多了嘛。”何富贵不由也笑道。
“也许我该尝试一下，说实话，我们除了拉拉手，感情还没到亲嘴的地步呢，你说我们是不是很纯洁的那种。”张志辉套上白色的T恤，若有所思地说。
“应该是吧。”何富贵觉得不可思议。男生女生住在一起居然没有亲嘴，肯定有问题。
“走吧，我们下班了。”张志辉说着，两人一起离开地下室，到停车场牵出自己的车子，然后相互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