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沈雨：你这人书生气十足

“片警都管什么呢？”我问刘光芒。

“我在派出所那阵子， 由于110存在，使派出所70%精力花在非警务活动,，漏水，生病，夫妻吵架，讨债，打狗，抓蛇等，找万能警察, 每天应付杂七杂八的鸟事, 像个社会服务志愿者， 4天值一班，24小时接处警，晚上事多甭想睡觉，遇大案几天几夜加班，还有各种保卫工作。”

“片警工作太杂了。”

“是呀。我喜欢干刑侦，遇到真正有分量的罪犯会很兴奋，浑身毛孔打开。像气功一样，小宇宙熊熊燃烧，黑暗中感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干喜欢的工作，容易激发热情。”

“是呀，再说我就是学这个的。破过几个案子，自认为水平还是可以的。虽然我是警专毕业的，学历比不上几个刑院的本科生，但我不服气。”刘光芒说。

“你在生活中是那种人，工作认真负责，业务强，但从不主动去讨好领导，不去送礼。”我说。

“你总结得太对了，现在有些领导用人，根本不看你实际水平。前年七月的一天，代局长的女友的表姨在社区舞厅洗手间丢了金戒指，那时我正在所里管片，恰好是我去负责的辖区。我到了那儿舞厅，见那女人叉着腰堵在门口，不许在场走一个人，非要对在场所有的人都搜身。还一口一个穷鬼，损贼……我没同意，不就是一个戒指么？后来那戒指始终没找到。那女友肯定在局长面前不能少说我的坏话，那次我把局长都得罪了。”

“你呀，太不灵活了。”我批评他说。

“还有一次，局长独生女儿与三个男青年到黑天鹅歌厅唱歌，因为嫌包房小，要换大包房，要求另一伙人把大包房倒出来。另一伙人不肯，局长女儿男友把对方打伤，局长接到电话，要我放人。我嘴上同意，实际上连夜做好笔录，把案子转到检察院去了。”

“你这样，一辈子也别想干好。”

“局长女儿男友因打人被拘留半个月。”

“局长没训你？”

“局长没说什么。”

“还有一次，我在三江市的亲戚来找我，说是他们那儿的公安局盖住宅楼征地拆迁，他的房子被扒了，但是赔偿款不按标准发给。我帮亲戚写了申诉信，亲戚到省信访办上访。后来那个市的公安局头头得知是我帮着写的上诉材料，就打电话给我所在公安局，代局长知道此事后，把我找到他的办公室，批评我说，你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么，帮别人写信告咱家里人呀，你是浦志高呀。”

“你太直了，这样会碰得遍体鳞伤的，以后学得灵活一点吧。”我劝他说。

“可是，我这种性格，你让我天天费心思地揣摸领导意图，看着局长眼色办事，我做不来呀。”

“我在30中学工作时，校长也是看不上我。他一方面是希望我走，少了一个刺，他在学校更可以为所欲为了。但他又恨我，不愿意让我获得自由。”

“所以你干脆离开了学校，成了兼职的法制记者兼画家？”

“是呀”

“文学是一个美丽的陷阱，很容易让人把一生都赔进去，理想主义是一种坏脾气，跟世俗较劲对平庸反叛。咱俩都可悲地入蛊了。”他说。

“哈哈。”

“伟大作品必是反世俗的，就像凡高那样，搞艺术的人常常是痛苦的，从而成为殉道者，痛苦成为他必然的生存方式……”

“我常感觉自己不大适应社会，虽然受聘到市电台当个特约记者，采写一些法制案件类稿子，但我不坐班，除了采访写稿，再就是在家画画。”

“我也是，喜欢一个人独自吸烟，喝酒，任思绪遨游八方，漫无边际。有时一个人喝醉了，在地板上睡着了，”他哈哈笑着。

“我生气郁闷时，会把大块黄的黑的灰的油画色摔到画布上，弄成一幅怪诞的抽象派作品，有时还写些情调阴沉的诗句。常常对生活很悲观，认为人生最终没什么意义，邻居都把自己看成一个不做饭，抽烟喝酒的怪女人，上午常常睡到红日三竿，昼伏夜出的奇怪动物。”

刘光芒对我说：“你跟我一样，是人群中的另类，这种个性对搞艺术和新闻很宝贵。但在世俗生活中，会碰得鼻青脸肿的。”

“是呀，生活本来就是杂色的，有鲜艳也有灰暗。人生虽有限，但有限中蕴含无限。所以还是要积极的生活，我们每个人都常常陷入心理矛盾中。”

“我失意烦闷时会喝酒，特别高兴时也喝酒。”

说罢刘光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酒是好朋友，它不欺骗你，它永远忠实地陪伴你，为你解脱内心的无限烦恼。”

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与刘光芒有一种前生就是知已的感觉，觉得自己已好多年没有这种深入的交谈了。不知不觉中，这种无拘无束的谈天说地，心中一种郁积的什么东西得到了喧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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