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看着评委席位上的人们,他们也看着他,八双眼睛对着一双眼睛。雷泽看见的是质疑,而对方看见的是茫然。
他缓慢地离场,回到他的休息位坐下,用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水。
事实上他全身都湿透了,倾泻而出的汗水把最后的能量也夹带了出去,他感到虚脱般的眩晕和无力。
毛巾掉在地上。
――连同他的意识。
空白,无垠的空白,苍茫荒凉如同一片未经开垦过的原始大陆,没有尽头,渺小的人影如同一粒不合群的灰色的沙子,在广袤的白色的大地上移动,目的地不明,即使明确也在浩大的距离面前希望渺茫,因为只一个呼吸的力道就能让其前功尽弃……
人影筋疲力尽地倒下来,睁大眼睛,连天空也是白色的,它们压下来,逼过来……
“哎,哎?”
雷泽定住神,他回到了现实世界,眼前是那条被拾起的白毛巾,它被扔到他的膝盖上。
拾起它的人是修巽。
最后一组的比赛已经结束,他现在是过来解决遗留问题。
“跟我过来。”他冷冷地说:“有问题要问你。”
雷泽没有动――他也动不了。
“问什么?”雷泽问:“你现在问吧。”
“我没有问题。”修巽的声音完全可以结冰:“是他们有。”
他的眼神望向评委席上的三个人。
于是雷泽开始尝试支撑起身体,但是他的努力完全输给了体重,他被死死压在板凳上,看上去仍然纹丝不动。
修巽看见雷泽的额头上冒出了汗水,他观察了几秒钟。
“刚才在场上,你怎么了?”
雷泽摇头:“我很好。”
“你受伤了?”修巽狐疑地看着雷泽,然后问。
雷泽摇头:“没有。”
“生病了?”修巽继续问。
雷泽也继续摇头:“我很好……他们究竟要问什么?”
“你应该知道问题是什么。”修巽再次冷漠起来:“你刚才不是在比赛,你已经触及了比赛的底限。”
“我还以为这个比赛的底限由自己决定。”雷泽说。
“很好,你还知道自己在比赛……你对比赛的定义是什么?那么对你来说什么是比赛的底限?”修巽缓缓地说:“如果你连什么是比赛都不知道,我想后面这个问题你可以不用回答了。”
“回答什么?我都还不知道你们要问的问题是什么。”雷泽疑惑地看着修巽。
“我想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修巽说道:“你对比赛的定义是什么?你的比赛底限又是什么?这就是他们要问的问题,不过你现在的状态似乎还不太适合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可以给你时间考虑,等考虑清楚了,劳驾到评委席来告诉我们。”
修巽抬腕看了看表:“我们会等你十分钟。”
“他们的问题……”雷泽喃喃地重复着:“那么你的问题呢?”
“我说过,我没有问题。”修巽淡淡地一笑,转身朝评委席走去。
等他走开,一直在旁观的穆括连忙凑了过来。
“雷哥,别担心,好好想,好好答……”
雷泽转头看了看穆括,后者的脸上闪着幸福的光彩,那属于一个胜利者。
“你过了?”雷泽点点头:“很好,心想事成了……”
于是穆括腼腆而满足地笑,他没有意识到雷泽的恍惚。
“你也一定过的……大家都看见是你赢了……没,没理由不让你过的……”
雷泽已经开始思考着修巽提出的问题,他知道,决定他命运的已经不再是比赛场上的较量,而是这两个问号――两个最简单也最深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