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师一位看上去就是酒量可以的,端起杯子来就喝了下去,顺便夹起一块肥溜溜的大肥肉就吃了下去。另外一位面露恐惧的看着面前的杯子,求救似地看着自己的校长,但校长却是我自岿然不动,这位老师只得就义一般把一杯白酒喝了下去。
再来,再来,戴斌,给老师满上。大队书记连忙吆喝着戴斌给斟酒。戴斌看着一副龇牙咧嘴样子的老师,硬着头皮又倒上一杯。在大家的撮弄下,两位老师又喝了第二杯和第三杯。
能喝的老师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赶紧抄起筷子吃起菜来,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也饿了。而那位不能喝的老师则没这个福分了,被戴斌扶到稻场的边上吐去了。
戴斌拍着老师的背,看着老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在那里吐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连声向老师说对不起。老师吐了之后,也不顾形象,就坐在地上说:“戴斌,不怪你,老师没用,没酒量,不过,老师今天高兴,你为老师们争了面子啊!”说罢,抹抹嘴边的口水,指着首席说:“戴斌,以后好好读书,当个大领导,千万别学老师,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顺着老师指着的方向看去,几位老师正轮番弯腰向革委会副主任和校长敬酒,副主任和校长多半是喝一点粘粘唇,坐在那里泰然受之。戴斌这时候对李建国说的权力有了更进一步的体会。
戴斌的母亲给这位老师端来一碗面条,上面搁着几块肥肉,戴斌母亲示意戴斌去席上呆着,戴斌于是把老师交给母亲服侍,又回到席上。戴斌坐在席上,只听得满桌人都在奉承革委会副主任和校长,说戴斌能考上完全是因为两位领导领导有方,今后本公社的教育的进步将指日可待。戴斌心里却是明镜似地,自己高考能考上与他们两个没多大关系,倒是几位初中老师,当初多少对自己有教育之恩,戴斌心里有个小人一直想冲出来纠正他们的话,但最终戴斌还是抑制住了,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幅场面戏。
农村的宴席是流水席,吃饱喝足的人走了,还没吃的又重新坐上去,吆喝着加几个热菜继续吃。等到生产队长送走公社革委会副主任和中学校长,还有大队里的干部,宴席的**真正来临,桌与桌之间呼儿吆喝着,划拳声,叫骂声,回荡在稻场之上。老师们在公社的权贵走了之后寻回了自尊,在戴斌舅舅的主持下,戴斌恭敬的给每位到场的老师敬了一杯酒,算是答谢师恩,戴斌家里的亲戚和村上的乡亲也轮流向老师们敬酒,老师喝多喝少也不强求,毕竟人家是文化人,不比咱种田的,出不得洋相。
直到帮忙的妇女们最后上了座吃饭,戴斌又敬了掌勺的炊事员一杯酒,为戴斌庆祝高中的宴席算是告一段落了。戴斌也喝得差不多了,这是他第一次发觉自己的酒量竟然不小。
回到家里,戴斌整理着众人送来的礼物,公社革委会代表公社里送了一套**选集,扉页里盖着公社的大红公章;大队里送了一本塑料片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抓革命,促生产”,扉页在**的语录下面也盖着大队的大红公章,算是很不错的,还带着彩页,不过都是**老人家的照片和语录。剩下的都五花八门,不是与学习有关的物件就是生活有关的物品,都算不上值多少钱,但在那个物资匮乏、贫穷的年代,乡亲们能这样对待戴斌,足以让戴斌心里感激不少,甚至有的人还送了1斤全国粮票,估计是让戴斌出去上学带着用的。戴斌母亲找了张纸,递给戴斌,说:“幺儿,把记下来吧,娘怕以后记不住,忘了人家的情,承了人家的情,那是不能不还的啊!然后戴斌母亲指着这个说是哪家送的,那个是哪家送的,让戴斌一一记在纸上面。最后戴斌记好之后,戴斌母亲这才放心的把纸收了去,放在堂屋的壁橱里,塞在一个罐头瓶里保管着。
夜晚的乡村很快的寂静下去,除了偶尔几声狗叫,就只有远处池塘里的青蛙声了,戴斌躺在门前竹床上一丝睡意也没有,他娘坐在他的身边用蒲扇为戴斌扇着风,驱赶着蚊子,戴斌心里突然涌上一丝丝的愧疚,他即将离开这里,离开他出生的农村,离开生育养育他的母亲,而他的母亲,他的哥哥和姐姐仍将在这里劳作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