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在睡。房间里有九扇窗,每扇窗都尽可能地增加高度,使窗户直接固定在地板上。我在铺成一排的落地窗的卧室里睡着,每扇窗关得死死的,似乎要杜绝外面的空气进来。奇怪的是,我仍然能正常呼吸,正常的思想。我在想,促使我睡觉的原因是什么?也许是窗外的那一片花草的芬芳?对了,这一排落地窗外有一个很大的长方形的露台,露台和窗户的颜色是一样的,都是雪白雪白的。露台之外是一块池塘,池塘后面是花园,想都别想,是一堵墙。墙外才是花园。我的房间有一排落地窗,落地窗外有一个露台,露台外有一块池塘,这是我最为得意的地方。可是不知怎的,我睡着睡着,正迷迷糊糊的时候,蓦地睁开眼,从床上直挺挺地坐起,匆匆忙忙地找到自己的鞋,慌慌张张地走下床,瑟瑟发抖地推开窗,步出露台时心“怦怦”直跳地。爬出去吧!爬出去吧!爬出去后你就自由了!可是,当我爬出去后,在足尖即将落地的那一刻,我回眸了一眼,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整个身子立即瘫了下来,我趴在露台的护栏上,两只胳膊绷得紧紧地,因为承受身体的重量不得不疼痛起来,五指更是深深地嵌在了护栏上,直到流血为止,感觉疼痛了才意识到自己的力度太大了。
月悬碧空。我不得不蹑手蹑脚地返回卧室,在还没有被人发现之前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我躺在床上,帐幔下没下我不去理了,赶紧闭起眼睛,屏住呼吸睡着了。一道影子前来捣乱,它每晃一下,都在扰动着我的视觉神经,我意识到有人来了。那道影子晃来晃去,搅得我不能安眠。我努力地睁开眼,心吓着,却没法叫出来。我惊恐地看到一张面容丑陋,面色苍白的脸。这是一个奇怪的人!他背着月光伫立在九块落地窗的中央,两只庞大的手掌牢牢地吸在了玻璃上,它的十指分开,如同两只巨爪;五官由于贴在窗前已经严重变了形。他一动不动地,定定地看着卧室里面的我。该死的月光在没征得我的同意之前率先把他的影子一路揪到了我的面前。那个影子只好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并且倒在了我的白皑皑的床上。这是不可饶恕的!它玷污我的被子不说,还像只贪婪的饿鬼般的紧紧地盯着我,它向我挪来,逐渐爬上我的脚,在我来不及尖叫时向我扑来……
“嗬――”我从梦中醒来,直挺挺地坐在了床上。
“你醒了。”
劳伦斯蒂安先生不知为何穿着浴袍倚在了门廊。他身着浴袍,明显刚淋浴过。这是哪?我为什么会躺在床上?――床上?倏地我低下头,衣服还在。我赶下床,不慎扭到了脚,趔趄了一下,他疾速赶过来扶我。
“谢谢。”我还没有站稳,他放开我的手我即刻与他保持了距离:“为什么我在这?”我差不多是退到窗前才问他的。
他的身上喷着香水,是Versace的,刚才扶住我的时候那阵香味让我目眩迷离。他的胸膛厚实,在我的眼前若隐若现地晃,那个魅力实在太强了!我想清醒清醒,于是我摸索着电源开关。
他走到门廊前把灯开了,并对我解释道:
“你在办公室晕倒了,我才带你来的。”
随着这句话的道出,我的眼前一亮,好像误入了皇宫般。这是他的家吗?我在想,急速地张望起来。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把我直接送回家?”我又巡回到他的脸上。
“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
这话倒是真的。我一手抚上了额头:
“天啊,我忘了。”我把眼敛垂下来,这里随处可见古董。我以为来到博物馆了。
“这是波斯地毯。”
我的脚下踩着一块看似价值不菲的地毯,真够华丽的!上面绘着丰富的风景和生动的人物图案。另外还有宫殿的建筑和熠熠生辉的皇冠。
他为我介绍道:
“这是我去年到出差的时候从集市里的一个叫穆罕默德的人的手中淘回来的,一共花了四百欧元。也许真的是古董。”
我看到墙上,一尊太阳神的华美的框架霸占着整幅墙,实在太夺人眼目了!
“那个是我自己做的。”
我不敢相信地看他。
他笑着道:
“那是用铁桦树做的,纯手工打造。对我来说,它是价值连城的。”
我不得不佩服起他来:
“那个裱里的画像呢?”
“那是我的母亲,不过她已经死了。”
“对不起。”
“没关系。”
“她很漂亮。”我又看了一眼,跟他有几分相似的地方。
“谢谢!”
一阵沉默之后他问我:
“你还能为我擦药吗?”
我的眼皮抬起来,愣在那里。
他从身后的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瓶药来:
“药我已经准备好了。”
我不禁倒抽一口气,用完的药瓶标签已经被我撕毁得差不多了,他怎么可能知道?
“所有止痛药的成份都差不多,这是我自已配的。”他看出我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