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太晚，很不容易等到一辆出租车，二人心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医院怎么知道小鱼跟你的关系？又怎么会有你的号码？”孙婷婷问。

“我在那个医院待过。”乔阳无心跟她详细解释。打电话来的是以前看护他的小护士，他只住院一个周，这么久了那护士竟然还认得鱼小晰，查了住院资料，就打电话给他。他只知道鱼小晰被救护车送到了医院，其他情况还不清楚。

孙婷婷也没再追问，只一个劲儿催司机快点儿开。

到得医院，直奔急诊室。走廊里有几个吊水的人，急救室的一个个床位整齐排开，却均是空着的。二人只好去护士站询问，才得知刚送来的女孩已经转到呼吸科病房。

乔阳步伐太快，孙婷婷跑得气喘吁吁，却也没有开口阻他。眼见他冲进一个门里，等她追到的时候，乔阳已经站在一张病床前，面色铁青地看着床上的人。

鱼小晰躺在那里，面色潮红，安静得像个布偶。为了打点滴袖子被挽了上去，露出的胳膊上一大块青紫的淤青煞是惊人。

小鱼怎么会变成这样？！孙婷婷震惊地立在门口，顾不得理会病房里其他几名病人及家属探究的目光。一名护士擦身越过她进了病房，走到乔阳身边问：“你是患者的家属？现在麻烦去补办一下住院手续。”

仿佛没有听见，乔阳只是死死盯着床上的鱼小晰，一动未动。

“这位先生？请问你是患者家属吗？”歪头看看这英俊却憔悴的男人，护士又问了一遍。

孙婷婷见状只好走过去说：“对不起，我们是她的朋友。”

“哦。”护士只好把她作为谈话对象，“病人的入院费以及医药费都没缴，你跟我来一下。”

听到护士的话，她推了推乔阳：“你带钱了吗？我身上只有零钱。”

这才有所动作，乔阳从口袋掏出皮包递给孙婷婷，眼睛依然在鱼小晰的身上。孙婷婷微叹口气，结果打开看了一眼，现金厚厚一叠，金卡若干张，看来暂时不用担心钱的问题了。随即跟着护士走开了。

乔阳慢慢弯下腰，伸手摸了摸这女孩艳红的脸颊，跟昨晚疯狂时一样的颜色，只是皮肤热得烫手。将头埋进她的枕边，他的声音小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鱼小晰，你这样算什么？让我怎么罚你？”

鱼小晰没有任何反应，依然那么安静地躺着，半湿的发梢散在枕头上，淡淡的芳香混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在嘲笑我吗？你这是警告我吗？乔阳坐到床边，双手捧了她滚烫的小脸，缓缓抬起头，轻轻亲吻那一样火热的嘴唇。你用这样的方式警告我，你的意思是宁死也不会跟我在一起吗？

孙婷婷站在门口未动。这个男人的表情她看不到，只是那宽厚的背影如此寂寞寥落，全没有了平时的自负霸气。从今天被他劫持开始，她一直想问他：你对小鱼几分真几分假？你为什么会对她有兴趣？后来，见他找人急成那样，她心中暗暗有了答案。如今，他又这副样子，让一向极力阻止的她动摇了。

真的可以吗？小鱼跟乔阳的组合？真的可以放心把小鱼交给这个男人？也同时想到那个问过他的问题：你会喜欢她多久？他终究是没有回答。

小鱼，你要的爱情，需要有多久的期限？此刻孙婷婷真的想问她，可惜鱼小晰被乔阳抱在怀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安静。

一名五十上下的女人在她身后出声提醒她挡了门口，孙婷婷忙侧身让出路。女人穿得很朴素，进门后抬头看到那边抱在一起的男女，不屑地嗤了一声：“现在的年轻人呀……”

她最后那个“呀”字意味深长地拖着尾音，听在孙婷婷耳朵里顿觉尴尬，抬脚进屋来到病床边。

“小鱼是肺炎，你不怕传染？”站到乔阳身后，她说。

乔阳没有放开鱼小晰，他的眼睛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只用沙哑的声音问：“严重吗？”

“烧到40度，你说呢？”没好气地反问，想到小鱼为了谁才会躺在这里，孙婷婷的心里无法不计较。

乔阳不再说话，只是用手慢慢将鱼小晰纠缠的发丝一点点捋顺。她的头发仍带着湿意，里面还夹杂着少许泥块跟杂草，他小心地帮她除净。从认祖归宗进入乔家以后，他再也没有了想要的东西。因为仿佛一切都唾手可得，却有东西永远无法得到。乔阳不知道八岁的孩子应该懂多少事情，只是他真的明白。也许在见到乔致雄跟贺雅珍以及四名公主般的姐姐之后，他就明白了自己无法属于这里，就像他无法属于他的生母，那个没有靠他得到一丝一毫好处的女人。他能留在这里，只因为血管里流着那男人的血。

十一年过来，当他真的想要一样东西的时候，那种渴望是胆战心惊的。他做了多少莫名其妙的事，多少瞠目结舌的事，用不着别人提醒他都记着。只是，难道注定悲剧是他人生的基调，他想要的都是得不到的吗？

看着他的动作，孙婷婷长出一口气，那些愤懑也随着飘走。

“我刚办入院手续，想问你一下，小鱼是住这个集体病房还是住个人病房？”

难怪人人都想有钱，你们有钱人就连生病，都可以比普通人舒服。他上次住院时她这么说，说话的时候眼里有一点不甘，嘴角却愉快地上扬，因为这个病房可以让她舒服地睡一觉。

她固执地省吃俭用着，其实他会觉得好笑好气之外，也掺了心疼。

“个人病房。让护士加一床被子。”乔阳抚摸着鱼小晰烧红的脸，声音柔和了许多。

这是那个乔阳，有谁会相信呢？孙婷婷摇了下头，离开了。

一通折腾之后，鱼小晰被乔阳安置到优雅的病房里，值班的护士是以前照顾过乔阳的其中一名，皱眉看了乔阳好几眼，忽然想起，又看了看昏迷的鱼小晰，以及跟进来的孙婷婷。疑惑的神色从眼里闪过。但也只是片刻地事，她捋起鱼小晰未打点滴的那条胳膊的袖子，帮她量了下血压，又解开开襟毛衣以及衬衣的两粒扣子。突然露出的斑斑玫瑰色痕迹让她的手顿了下，随后还是很职业地将体温计放入鱼小晰的腋窝，把她的胳膊夹紧，抬头对乔阳说：“帮她夹好胳膊，五分钟后我过来查表。”

乔阳默默坐到床边，伸手揽住鱼小晰因无意识而虚软的胳膊。

护士离开了，孙婷婷咬着唇看着鱼小晰胸口的痕迹，注意到她的视线，乔阳抬手将那衣服的两襟拉拢。

这个男人跟小鱼――孙婷婷心里默默地想――发生的事情，如果小鱼醒来，会怎么反应？

时间流逝的速度如此之慢，就像输液器中滴下的水滴也变成慢动作。一直安静的鱼小晰突然咳了一声，让两人措手不及，均吓了一跳。不过之后她仍安静地睡着般。

护士进来，取出体温计看过，说：“39度6，降了一些。还有两瓶药，这瓶滴完叫我。”

乔阳点点头，没有说话，孙婷婷忙向护士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