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风雪之后,让人措手不及的好天气接踵而至。全国普遍升温,西伯利亚的寒流肆虐了大半个冬天,似是想要修养生息几日。这个春节假期的末尾,艳阳高照,和风习习,意外得让人舒适。
鱼小晰扎满针眼的胳膊,终于在第五天得到了救赎。不再发烧,痰液由浓转清。烈性的抗生素烧灼了虚弱地消化系统,这几天经常胃痛干呕,看得孙婷婷胆战心惊又不敢多说。只是,今天开始,大姨妈带着从未有过的汹汹气势赶来,疼得鱼小晰几欲昏厥。她捂着肚子蜷在床上,选了吸纳量最大的夜用卫生巾,身下的床单还是洇出红色。
从初潮到今年,她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经痛。
孙婷婷灌好热水袋,塞到鱼小晰的肚子上,还是无法减轻她的疼痛。
“怎么会这样?”她用温毛巾轻轻擦拭鱼小晰额头上的冷汗。
鱼小晰皱着眉,唇色惨白,疲于应付腹中想要爆破而出的疼。
一股热流倏地淌下,大腿根部感觉到一点湿意,鱼小晰立刻夹紧双腿。
“婷婷,我觉得该再换一块。”
“这么快?”
上一块还是一个小时前换好的,失血这么多,她的身体能受得了么?
孙婷婷扶着鱼小晰起床,露出的床单上果然已经一滩红色。
“不行,我得找医生来看一下。”扶着鱼小晰进了卫生间,孙婷婷把新的卫生巾递给她。
“不用了。”鱼小晰说话也有气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她能想到的只有他了。
那天早上趁他洗澡的时候,她逃了出来。她只有一件羽绒服,那落在酒吧里。那个时候,她什么都顾不上了,穿了秋天的单衣就跑了出来,没头没脑地跑到街上,拦住了遇到的一辆出租车,茫然地离开。甚至忘记自己身无分文。
司机什么时候让她下车,说过什么,她都记不得了。她像一只游走在街头的流浪犬,漫无目地走,只要前方有路,她就走下去。
寒风刀子一样吹到脸上,却吹不散罩在她心头的浓雾,伴着身体的疼痛,双腿的酸软,她只是走着,因为除了走下去,她不知道还可以做什么事。也怕一旦停下来,那些记忆又会将她埋没。
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她不知道。很累的时候,她就坐到路边,瞪着一双迷蒙的眼睛,看眼前的车来人往。
脑子越来越迷糊,先前感觉到的寒冷,渐渐淡去,直到浑身麻木不再有感觉。在她栽倒在路上的时候,神思一瞬清醒,看到的是昏黄的路灯,只有一个念头闪过。
天什么时候黑了?
小腹锲而不舍地绞痛着。
孙婷婷把鱼小晰扶到床上躺好,转身出去,想询问大夫。
门口,遇到那个每天会来的男人。
本该年轻的脸上,此刻满是沧桑的痕迹。乔阳冷淡地看着她,就是不开口。
带上门,孙婷婷退了一小步,退出他的气息所及范围
“今天也不进去?”她平静地看着他,对于他的气愤,在几天的消磨中已经没有了。
乔阳倚在门框上,透过病房房门上镶嵌的那条细长玻璃向里面看去,只看到那女孩的后背。
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串钥匙,递到孙婷婷面前。
狐疑地看着那串银色金色大小不一的钥匙,孙婷婷不接,开口问:“你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五天以来,乔阳第一次开口了。
想来这是他们房子的钥匙了。孙婷婷伸手接了过来,手心里的金属还保留着室外的冷意。
“我不认为小鱼还会回去住。”
“随她吧。”乔阳看着屋里的人,淡淡地说。
“钱包里的卡上有余额,密码1到6,好好照顾她。”
说完,推开门走了进去。
孙婷婷愣愣地看他进去,一时间不想阻拦。
脚步声轻轻,有人????地坐到自己床边。鱼小晰蜷缩着,以为是孙婷婷回来,也没有多做理会。
只是来人许久不做声,她心里生疑,扭过头,直直撞入他的深沉黑眸。
乔阳立刻伸出手,控住她欲转回的头。
那双总是生气勃勃的眼睛,翻滚着惊恐,瞪得如此大,让他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
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掐在自己脸上,带着他独有的清晰味道,某种她不知道名字的古龙水,还有以前没有过的烟草味。
鱼小晰抿着唇,瞪着他,压下惊恐的情绪,取而代之是坚定的抗拒。
不是以前的优柔寡断,她不会有今天。
“鱼小晰,我要走了。”
他半垂着睫毛,黑曜石般的瞳仁泛着浅浅的光泽。苍白的薄唇微启。
女孩的嘴唇动了一下,随即又倔强地抿紧。心底被撞击的一下悄然过去,那双眼睛慢慢眯起,鄙夷不屑的神色,仿佛在说,与我无关。
她有的是办法,让他抓狂。
乔阳低头靠近鱼小晰,一字一句说得清楚:“我们的事,还没完!”
冷硬的嘴唇,瞬间俘获她的唇瓣。
鱼小晰奋力挣扎起来,她用双拳砸他的头,用腿踢他的肚子,被子都被甩到了地上。
乔阳固执地控制住她的脑袋,用身体把她压在床上,噬咬她的唇,撬开她的牙,索取他想要的一切。
鱼小晰拼命拉他的手,他捏得她好疼,却撼动不了。随即推他近在咫尺的脸,愤怒的双眸对上他的,无言地倾泻拒绝的情绪。
她想咬他,他捏紧她的下颌。放肆的舌四处冲撞,让她尝尽他口中苦涩的味道。
突然,他放手了,人也退开一大步。
“记住,你是谁的人!”
他凶狠地看着她,话里眼里满满的警告。
鱼小晰立刻翻身回去,继续缩紧身体,把后背给他。
她听见鞋面与地面的撞击,而后是门被关上的声音。
过了多久,被子轻轻地盖在身上,鱼小晰紧张地抬头,看到孙婷婷温和的脸。
眼圈瞬间红了,鱼小晰一把抱住她。她抓得那么紧,仿佛一旦松手就会坠下悬崖。
“没事,没事了。”孙婷婷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
皮肤被抓过的地方还在疼,口鼻间还残留着他的气息,竟然是涩苦。眼泪就是控制不住,拼命地往下淌。
门外,乔阳抄手在口袋里站着,隔着那条玻璃,只看得到她露出的额头,跟她紧握成拳的双手。
那两条细细的胳膊,几时还会那样抱紧他的肩膀?
隆隆的声音传来,乔阳偏过头,见一个护士推着张病床过来。护士好奇地看他几眼,目光中泄露出赞叹。很少见到这么帅的男人,只是气色不太好……
乔阳默默转身,沿着长长的走廊快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