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无言。对于鱼小晰为什么会进医院，孙婷婷是想问的。对于孙婷婷为什么会跟乔阳一起到医院，鱼小晰也心怀疑惑。只是，孙婷婷不知道该不该这个时候问，鱼小晰则在回避跟那个男人有关的一切。过了一会儿，护士提着乘体温计的小篮子进了病房。
孙婷婷接过体温计，解开鱼小晰的扣子，那些痕迹又映入眼睛，下意识地多看几眼，又立刻把体温计插进鱼小晰的腋窝。
注意到她眼光驻留的地方，鱼小晰低下头看去，脸上的血色顿时褪尽，迅速用双手揪住两襟将衣服死死压在身上。
护士见怪不怪地嘱咐过孙婷婷后离开了，而孙婷婷看着又蜷缩成蜗牛的鱼小晰，终于，决定问出自己的问题。只怕事情再这么闷在这个女孩心里，会把她压垮。
“小鱼，他怎么会……对你这样？”实在无法选择合适的字句描述这种事情，孙婷婷只能万分小心地问，留意着鱼小晰的神色。
收紧身体，指节握成灰白色，控制不住地颤抖。鱼小晰看着床尾，目光却没有焦点。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孙婷婷叹了口气，“但是不要总是放在心上，憋出病来。”
鼻子发酸，却没有泪流下来。也许到刚才为止，已经流干了。鱼小晰缓缓抬起头，沙哑地说：“是我太笨了。”
她这个样子，让她心疼极了。孙婷婷坐到床边，拉下鱼小晰的双手，帮她系好每个扣子，又隔着衣服试了试温度计的位置，用双手揽紧她的胳膊，想要给她一点力量。
“他强迫你？我不会放过他！”
无力地苦笑着，鱼小晰摇摇头。
孙婷婷脸上的讶异疑惑那么明显，刺痛了她的眼睛，鱼小晰闭上眼，收紧了眉头。
为什么她要记得？乔阳入院的那次，对于发生的事情他是没有记忆的，可为什么换做自己，要记得呢？
她记得是自己的双臂缠上了他的脖颈，是自己的嘴巴吮吻了他的嘴唇，甚至到最后，也是自己向他发出的邀请。她像是在看一场胶片损伤的电影，屏幕上的情节断断续续，而她就是一个不相干的第三者，冷静地看着故事一点点展开。
她记得他抱自己的胳膊多么有力，他的冲撞又是多么肆无忌惮，那尖锐的痛，那潮涌的愉悦……为什么要记得？为什么！！
那么迷乱地夜晚，她拼命想要清醒，他每次又将她拖回进怀里。
他在她耳边叫她的名字，咬牙切齿地赌咒：你是我的！她想反驳，却被他火热的吻堵住。
他用纯熟的技巧，撩拨得她欲哭无泪，赤|裸裸的渴望，随着他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她喷溅出耻辱的液体，同时渴望到发疯，激越的快 感随着控制不住的痉挛深入骨髓……
随着记忆，体内仿佛又涌动起陌生的感觉，抱紧膝盖，鱼小晰咬住自己的手指。
鱼小晰，你算个什么东西！不知廉耻的贱人！
此刻，就算用最恶毒的词语形容自己，都嫌不够。她的自尊呢？她的信念呢？那些曾经坚持的东西又算是什么？
她一直引以为豪的，被乔阳击成齑粉。
她在他身下辗转承欢的时候，跟那些他带回来的女人又有什么不同？！
“别咬了！”孙婷婷用力将她的手指从她口里救出来，深红色的印子已经环了手指一圈，恐怖得就像快要咬断。
鱼小晰紧紧抿着双唇，脸色惨白一片。
心疼地把她抱进怀里，孙婷婷觉得自己都快哭出来了。
“小鱼，我不问了，你别这样。”
“婷婷，我是个坏女人。”鱼小晰将头埋进孙婷婷温暖的胸口，闷声说道。
“你不是。”孙婷婷抱紧她，摇摇头。
“因为你不知道，婷婷。”
“我比你了解。”
“怎么可能呢？婷婷，连我自己都不了解自己了。”
欲言又止，孙婷婷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轻轻说了出来：“因为你喜欢他啊。”
感觉怀里的身体明显的僵硬。
鱼小晰一口气提在胸口，双手握紧了孙婷婷柔软的卫衣，热腾腾的水汽终于冲进眼眶。
原来，眼泪是流不干的……
“我……不想……喜欢他……”声音细小颤抖着。
“我知道。”孙婷婷爱怜地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发已经不再凌乱。
“会忘记的，相信我。”
“真的吗？”
“真的。”
“要多久？”
“很快的。”
“真的？”
“真的。”
她像在哄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其实说什么她现在都会信。
小鱼，我太了解你。不知道你过这道坎儿，需要多久的时间……
护士进来，提示测量体温的时间到了。孙婷婷把体温计从鱼小晰衣里拿出交给护士。
“38度6，很好。”护士抬头冲孙婷婷笑笑，转身出去了，没有接收到她的道谢。
“小鱼，再休息一会儿。”柔声说着，把被子给她盖好。看到垃圾桶已经满了，拿出垃圾袋走出房间。
楼层垃圾收集处在走廊尽头，经过那个小小的休息区。孙婷婷忍不住加快了脚步，路过的时候匆匆装作不经意撇了一眼那里，乔阳换作躺在沙发里，像是睡着了。
扔掉垃圾，空手回来的时候，在那里站定。
这个让鱼小晰无法自拔的男人，环着胸静静地躺着。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身上，而他竟丝毫无法融入这样的温暖里。即使睡着，他的周身也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仿佛世界与他无关。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难以相信会有这样邪?的男人，不可捉摸的神秘，目空一切的狂妄。他的吸引力那么的难以让人忽视，连顽固如石头的小鱼都陷了进去……
突然睁开的深黑色眸子，把孙婷婷结结实实地吓到。
眼里飘起的那丝嘲讽像钢索，勒得她快要窒息。
“我……只是看一下你吃没吃。”咬牙硬扛。
“多余！”从薄唇里蹦出两个字，乔阳想从沙发里起身，可没想到双腿竟然虚软到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立刻跌回沙发。
脚向前挪动一点，随即生生止住。孙婷婷握紧双手，刻意压低声音：“不想死在医院里，你最好吃一点东西。”
乔阳的嘴角微微扯动，扯出一个暂且称作冷笑的表情。
“该说你太多管闲事？”
“小鱼吃过了。”
乔阳明显怔了下，默默抬起头看了看隔着茶几站在对面的孙婷婷，双手慢慢捏拢。视线扫过她灰色卫衣肩上那片浸湿的痕迹。
“烧也退了些，刚量过，38度6。”孙婷婷继续说。
“为什么你肯告诉我？”
这是今天乔阳主动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孙婷婷心中突然飘过细如发丝的酸意，那抹不明所以的情绪又要浮出水面。
“我也不知道。”自嘲地笑笑，孙婷婷弯腰把那份早点提起来，扔进他怀里，“可能不想看你活活饿死吧，如果那样，我也算见死不救，依现行法律而言也算犯罪。”
捧着凉掉的食物，乔阳眯眼瞟向这个女孩。比鱼小晰高，也瘦，牛仔裤加字母卫衣，一样的青春无敌。那张艳丽的脸蛋，可疑的一点晕红。
乔阳冷冷地一笑。
孙婷婷见他的表情，突然发觉，也许他明白得比自己能想到的多，也许，他能看得透自己也不明所以的那些感觉。潜意识里，立刻狼狈至极。
扔掉手里的食物，乔阳慢慢站起身，双手插在口袋里，慢慢地走开。
“你去哪里？”见他向楼梯的方向走，与鱼小晰的病房相反的方向。孙婷婷脱口问。
乔阳走得很慢，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
孙婷婷看着他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握紧的手无法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