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回房间,鱼小晰紧紧抵着门,急促地呼吸。
她认为已经坦然了,她以为已经忘记了,她夜里的梦里已经没有他了!可是今晚,他硬生生地将她一点点垒砌的堡垒摧毁了。
为什么就是忘不掉?!
慢慢滑坐到地板,把头埋进双膝。紧闭着双眼,还是看得到他湿润的黑眸。
面部刀刻般的线条因为过亮的灯光而迷幻,太近的距离让他炙热的呼吸扑在脸上,那是一阵阵难以自已的麻酥。
为什么不但没有忘,反而更加深陷了……
谁来帮帮她?
捂住脸,久违的眼泪再度光顾,她小声啜泣着。
不对,不能哭,婷婷还在的。脑中闪过这个念头,忙擦擦眼泪抬起头。
这一惊非同小可,孙婷婷已经不在床上了。
屋子那么小,连个拐角都没有,她怎么可能躲得了?
鱼小晰忙抓起手机,拨打她的电话。
梁静茹的《勇气》缓缓地唱着,婷婷最喜欢的歌,设置成她的彩铃。
她终于接了。
“婷婷,你去哪里了?!”
“我回学校了。”
“啊?你……你走到哪里了?我去送你。”
“不用了,放心。”
“不行,我这就出去,你等着。”说着,鱼小晰拿起钥匙准备出门。黑天加酒醉,太多可怕的联想。
“说了不用就不用!你多什么事!!”
电话那边她厉声吼着,及其的不耐烦跟嫌恶。
“……”
鱼小晰张着嘴,呆立在屋里。
她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对自己。
一声长长地叹息,孙婷婷的声音透着疲惫。
“我真的没事,你看我现在跟你说话多清醒?你那里住不了两个人,我自己回去了。你乖乖地在家里待着,知道吗?”
“……好。”
除了这个字,她还能说什么?
她固守在自己的一潭死水里,沉在最深最黑的地方,已经忘记了时光更替四季变迁。忘记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每时每刻都在变化。她忽视着自己,忽视着别人。
婷婷跟他,那种让她陌生的熟识,仿佛瞒着的只有自己。
什么关系?何时开始?
只是到底是不该问,也不想问的。
鱼小晰坐在床上发着愣,视线掠过门口地板上的书包,慢慢走过去捡起来,脚步抬不起来的沉重。
行尸走肉才不需要思想,那现在让她作一架学习的机器吧。鱼小晰掏出书本,一件件堆在桌上,笔记本,圆珠笔,执笔欲写的时候,抬眼看见窗帘还没有拉上。
走到窗前,揪住淡蓝色的窗帘,那是她用旧床单改造而成的。
楼下,那个人依然没走。
黑色的路虎越野车像一只温驯的犀牛,静静卧在黑暗中,惨白的车灯忠诚地亮着,陪伴着它的主人。
乔阳靠在车身上,仰头向这边望着。这么远,这么的远,看不清他的脸,只看见他右手指间红亮的那个点。
香烟的味道,以前很少在他身上闻到。
鱼小晰闭上眼,用力把窗帘拉上。希望这层棉布变成一把刀,割得断绵延的情丝。
清晨六点钟,手机设置的闹铃准时响起,鱼小晰才从梦里惊醒。
没有意外,她一晚上都在跟她的梦搏斗,压下每一张突然浮现的他的面孔。
困倦地打了个哈欠,鱼小晰抓过衣服穿在身上。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退回到一个半月前的状态,她有的是时间,她会将梦消磨得一干二净。
推开窗户,天气是讽刺的清爽晴朗。视线下转,他的车仍在。
一夜没走吗?
酸涩的味道又升了上来,还带着那么一点欣慰。
啪!鱼小晰迅速把窗户关上。
怀着忐忑的心情,鱼小晰慢慢走出楼道,走进小院。院门口几个大男孩聚在一起,热闹地谈论着什么。
“这什么哎,这什么哎!”
“扣子?”
“不像啊,有个把儿哪?这么长!不是耳钉吧?”
“农民!这是袖扣!”
鱼小晰走近了,看到四个十六七岁的男孩围在一起,在路虎车前。
“万宝龙哎!名牌啊!”
懂点行的那个男孩捏着那粒袖扣,举起来向其他三人展示,顺便扫盲。
“看这个白色的五角星,这就是万宝龙。”
“值多少钱啊?”
“如果是真的话,怎么也得几千吧。”男孩仔细看着袖扣的细部,惋惜地继续说,“可惜只有一颗。”
“骗人的吧,这么个东西值几千?”
“懂什么你!这叫奢侈品,几千的还是便宜的呢!”男孩不屑地白同伴一眼,对于这个小东西爱不释手。
本不想理会他们,但听到那颗扣子竟然如此昂贵,而他是绝对不会用廉价的假货的。
犹豫再三,鱼小晰还是折返回来。
“不好意思,那粒扣子是我的。”
“你?”男孩上下打量着衣着陈旧的鱼小晰,眼里是不信跟戒备。
骗子?碰瓷儿?
“其实,也不是我的。”鱼小晰?了下,指了指一边的越野车,“是车里那个人的。”
几个男孩趴到车窗上,看到里面一个男人躺在放倒的驾驶座上,双腿搭在方向盘上,双臂环胸,还在睡着。一直袖子上赫然是另外一颗银色的袖扣。
“怎么办?”男孩握着扣子,问身边的人。
“还给人家呗!”被鄙视过的男孩回答。
那男孩脸上露出不舍的神情。
结果其余三个男孩开始敲越野车的车窗。
鱼小晰转身继续走她的路。何必还是这么多事呢?他本身也不会在意那点钱的。
那辆庞然大物忽然别住她的路,鱼小晰吓了一跳。
乔阳降下车窗,沉声说:“上车,我送你。”
鱼小晰没有吱声,闷着头绕开道儿继续走。
推开车门,乔阳从车上跳下来,几步就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
“什么时候你才能听点话!?”
鱼小晰一把甩开他的手,气愤地回吼:
“凭什么要听你的话?”
乔阳阴鹜地盯着她的眼,那样的倔强,没有找到一点自己希望看到的东西。
“你真是该死的……一点都没变!”
每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乔阳霍地转身,几步走回去,上了车,发动,汽车飞速从鱼小晰身边掠过,扬起的尾气喷了她一头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