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机隆隆运转，路虎车行驶得很慢，一种濒临死火的速度。

“你……刚学会开车哦……”她该说点什么的，否则脸上的笑容会彻底僵硬。

“不是。”他低沉地回答。

“天黑开慢点是应该的……”

他只是由鼻孔轻嗤。

车厢里蔓延着新鲜的皮革香，还有孙婷婷身上的酒气。

“可以开窗吗？”再这样下去她要窒息了。

他没有回答，但是她那一面的车窗玻璃缓缓降下一半。

“自动的呢，呵呵……”

鱼小晰摸着厚实的车窗玻璃上面钝圆的边缘，说着每一句应时冒出的话。

原来，自己可以如此处变不惊，从容镇定。

“到了。”终于看到那个小院的大门出现在前方五米处。

车驶过那个大门才停下，鱼小晰拿起书包，对于自己的笑容已经很有信心了。

“我走了，你们……路上小心。”她笑嘻嘻地冲乔阳说完，推开车门下去。

低声咒骂句什么，乔阳也下车，绕过车头追上鱼小晰。

他高大的身影突然挡在面前，差点让她保持的笑容破功。

“把你的朋友带走！”乔阳生硬地说。

“呃？”鱼小晰眨眨眼睛，没有动。

乔阳的脸色极差，拖着她回到路虎车处，拉开后车门将孙婷婷拽出来，扔到鱼小晰怀里。

“把她带回去！”

孙婷婷是苗条的女孩，但是她的体重仍然不是鱼小晰可以随意承担的。当她软泥一样挂到矮她十几公分的鱼小晰身上的时候，两具身体只好不容违抗地一起向大地扑去。

“该死的！”咒骂着，乔阳一个箭步过来，将鱼小晰抱在怀里，顺带顶住孙婷婷下滑的身体。

这人的味道依然如此清晰的与众不同着，古龙水，烟草香，还多了一点脂粉气。稳住身形后的第一件事，鱼小晰迅速逃出来，把孙婷婷替换到他怀里。

当温香软玉换成酒气涛涛，乔阳愤怒地瞪向鱼小晰。

为什么要那样看她呢？她犯了死罪吗？

鱼小晰低下头小声说：“她真的刚分手。”

“所以？”乔阳咬牙切齿地问。

“我那里住不下两个人……”

她在说什么啊！

“那就让她睡这里！”说着，乔阳松开了手，孙婷婷像一根漂亮的面条，柔软地落向地面，还是脸朝下。惊得鱼小晰大步跨过去，跪坐在地上才接住了她。

“你这人！……”换做惊魂普定的鱼小晰愤怒地瞪向乔阳。

他没有说话，路虎的钠光灯射出刺目的白光，他逆光站在那里，只隐约看到他绷直的嘴角。

鱼小晰负气地鼓足劲儿搀着孙婷婷起来，把她架在自己肩膀上，费力地向院里移动。

“是你真的误会，还是你宁愿相信？”

身后传来乔阳阴沉的声音，脚步一瞬的迟缓，鱼小晰咬着牙低下头，又恢复原来的速度。

突然肩上的负担消失了，鱼小晰回头，乔阳已经把烂醉的孙婷婷扛起。

“带路吧。”他的脸上神色莫辨，声音则舒缓了些。

捏紧拳头，鱼小晰默默在前领路。

通过不大的院子，走进霉味的楼梯，一楼二楼有昏暗的电灯，三楼尽黑，借着二楼的光线倒是也看得到楼梯。阁楼算是四楼，楼道因为堆积了几家的杂物，变得拥挤，同时漆黑一片。鱼小晰拿出手机，淡蓝色的背景灯提供的光线，只够勉强看清脚下的一方地面，她把手机擎在自己与乔阳之间。

一张旧桌子腿突然把她绊到，鱼小晰倒抽一口凉气。有力的胳膊揽住她的腰身，那缠绵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冷战，立刻扯开他，摸着黑向前跑了两步。

把孙婷婷放下，抵在墙上，乔阳弯腰捡起她掉落的手机，又抱紧酒醉女孩的身体，慢慢跟着她走。

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到他有力地呼吸。

鱼小晰控制住颤抖的手，命令它找到钥匙。住了两个多月了，不需要看也可以准确地把钥匙插进锁孔，只是今天进行得不是很顺利。

乔阳把她的手机照向她忙活的地方，微弱的光线也帮了她的大忙，鱼小晰终于把门打开，立刻摁亮屋里的灯。

屋里通明一片，一床一桌一椅一柜，鱼小晰的新家仅有的家具。白色的日光灯管吊在半空，因为房门的开阖微微晃动，映在地上的人与物的影子就有节奏的变化，长了又短，短了又长。

小床离门口只有两步距离，鱼小晰接过孙婷婷瘫软的身体，没有太费力就把她安置在床上。

回头看看站在屋内的乔阳，挺拔的他让房间显得更加狭窄。

“为什么不搬回去？”他沉声问。

鱼小晰低下头，默不作声。

乔阳自嘲地轻笑。

“我早知道的……”

说完，把手机放到床上，他转身快步走出房间，离开了。

鱼小晰心里莫名地痛，收紧的手掌中，那粒袖扣又嵌进肉里。他的袖扣……急忙追了出去。

“乔阳！”

她的喊声让他心里瞬间升腾起希冀，迅速转回身。

“你的袖扣。”鱼小晰伸出手，掌心的银色袖扣反射着清冷的光芒。

换做她逆光而站，惨白的光线里，他眼里浓重的失落让她不忍目睹，心脏一阵一阵的紧缩，几乎不能呼吸。

鱼小晰深吸一口气，尽量弯起嘴角笑着，不知道这笑是不是会比哭难看，说：“谢谢你……”

浓眉蹙紧，乔阳伸手拍掉那颗刺眼的袖扣，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娇小的女孩拉过来，摁在车上。

鱼小晰惊恐地看着他，一点点靠近，充满戒备的身体逐渐紧绷，双手已经紧握成拳，准备随时还击。

“折磨人的小东西，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他暗哑的声音冻结了她的思维。

他眯起的黑眸湿湿的，火热的大掌拢在她的面颊两旁，只离了几毫米的距离，却没有真正地碰触。鱼小晰不想去分辨，却无力地听出了他话里的寂寞悲凉。

双手握了又握，终于一把推开他，闷头拼命地跑回那间小阁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