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说，他是个好人……让我把钱还给他，过两年把钱还清了，就不欠他什么了……”鱼小晰埋头在孙婷婷怀里，絮絮地说着，“让我不要有负担，喜欢就跟他在一起，不喜欢的话，就……”

没有说下去，急速抽动的肩膀显示她又开始哭。孙婷婷一直在轻拍着鱼小晰的背，那里不再是瘦骨嶙峋，这两个月，乔阳把小鱼养胖了不少。

“你不是说了喜欢他吗？那就跟他在一起啊。”孙婷婷忍住心痛，说出这句话。

摇摇头，鱼小晰却答非所问起来。

“你不是说给我买容易醉的酒吗，怎么我现在越来越清醒了？”

摸摸鱼小晰的脑袋，孙婷婷幽幽地念了一首词，是她认识乔阳以后，偶然在书上看到的。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她们的国学基础都不好，高考的语文靠得是死记硬背，什么优美的古诗词听在耳朵里只是让人抓狂。但是，这一阙词，孙婷婷记在心里了，鱼小晰也都听进去了。

情在不能醒。

有的人想醒，有的人不想醒。乔阳……才是不能醒的那个吧……

“我不敢。”鱼小晰虚弱地说。想到他，那种痛折磨得她气若游丝。

孙婷婷把鱼小晰扶起来，认真地看着她，开口问：“为什么？”

鱼小晰知道隐瞒也没有用，她跟孙婷婷之间，不需要语言，她的表情可以将她的一切出卖。这一刻，她感觉孙婷婷的眼神跟乔阳很像，灼然地洞悉一切。

于是，她也就释然了。

“我怕没有将来。”

“只是这样就判他死刑？”

“昨天，我遇到一个很优秀的女人，喜欢他。你没见到，那么优秀的人，那么爱他……”

“我……我呢？我一直在骗他，我没打算跟他走到一起……我没资格……”

“你这是在自卑！”孙婷婷一针见血的说话风格依旧。

“唔。”鱼小晰点了下头，突然感觉酒精的晕眩感又来了，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孙婷婷忙扶住她。

“我不该自卑吗？他越来越好，我却没有一点进步。”鱼小晰苦笑，眯着眼睛看着孙婷婷，泪水没有断过，也看不清好友的表情。

“他的好只是针对你，傻小鱼。”孙婷婷长叹一口气。乔阳视人如蝼蚁，即使践踏都不自知的样子，仿佛这是他生来的意义。她亲自领教过。依然记得那天喝醉了，她跑他面前表白，她见过再狠心的男人也比不过他。他嫌恶得她就像块脏抹布，指头都不愿意沾一下，并且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他绝对不会碰的女人。孙婷婷知道，那只是因为鱼小晰。

“小鱼，想听听我看到的故事吗？”

孙婷婷看着鱼小晰迷蒙的双眼，无奈地叹气。她再推这个臭石头一把吧，就当做给自己这场无奈爱情的祭奠。

“小鱼你吧，就是世上最笨的笨蛋。”抬手就敲了鱼小晰的脑袋一记，很重，好在鱼小晰醉得糊涂，痛觉早麻木了。

“你从来不问我怎么会跟乔阳那么熟，你就不怕我把他抢走了？”

鱼小晰费力想了一会儿，养了一窝马蜂的大脑里好不容易有了一条清楚点的思维。

“是你也行啊，婷婷……你也比我强……”

可惜那个男人死都不会要自己。孙婷婷苦涩地想着。接着，慢慢道出他们认识的经过。

那是鱼小晰出院一个月后的事情了。

也正是鱼小晰想要从过去的泥淖里挣扎出来，最痛苦的时期。

孙婷婷在校园里遇到了乔阳。这个男人穿了一身黑风衣，在乍暖还寒的早春清晨，凛冽得仿佛已经过去的冬之神重新降临人间。还是那么英俊，夺人眼球。

她挡住了他。因为孙婷婷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如果现在让乔阳去找了鱼小晰，那么当时的鱼小晰恐怕就彻底崩溃了。

孙婷婷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她决定撒谎骗他要帮他，她想能拖则拖，多给鱼小晰一点时间。不过她没想到乔阳会答应。

其实她不知道的是，那个时候，乔阳也正处在天人交战的时刻。他想鱼小晰想得发疯，却不敢来找她。医院里的一幕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埋在他心底，分秒不停地走时，却不知道何时会起爆。一个月，他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形。一个月，却把粗糙的情感磨砺成利刃，时时在切割他的心。他跟孙婷婷结盟，只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起码，不管真假，他可以得到一些鱼小晰的信息。

各怀鬼胎的两个人，没想到最后却达成了一致。代价就是孙婷婷彻底遗失了自己的一颗心。

虽然不知道之前一个月乔阳去了哪里，为什么一次都没有来学校找过鱼小晰，但是，从那以后，乔阳隔两天就会来。孙婷婷会把鱼小晰的行踪透露给他，他则会找机会从远处看着。

他这人聪明的很，躲得倒是巧妙，有几次孙婷婷明明知道他在看，却找不到人。

鱼小晰渐渐恢复，乔阳的神情也开始舒展。那是后话了。

没多久乔阳就买了车，一般是每周，孙婷婷就跟他一起去咖啡厅，聊一下鱼小晰的近况。至于乔阳的近况，他从来不说，孙婷婷问过一次，他瞟了她一眼，即使是四月天气已经不冷了，孙婷婷还是起了鸡皮疙瘩。那个时候，她明白了，在这个男人的心，只肯为鱼小晰敞开。别人，只有站在冰山脚下仰视的份儿。

孙婷婷没有见过用情这么深的男人，也没有想到乔阳竟然真的忍得住，不去骚扰鱼小晰。看着这个男人这样憔悴地瘦下去，有一天，她终于不忍心了，告诉乔阳鱼小晰喜欢他。他笑得那么满足，那种幸福的神色，突然扼住了孙婷婷的呼吸。让她有心想霸占这份深情。

以后每次见面，变成了孙婷婷的热切期盼。她打扮得美美的，让鱼小晰只以为她跟翟一航进行得如火如荼，咋舌道爱情力量真伟大，把本来就漂亮的孙婷婷浇灌得牡丹花一样娇艳。孙婷婷照着镜子也觉得自己够美了，翟一航有天都看直了眼，求着她出去过夜。不过她心里藏了别人，一直没有跟翟一航摊牌只是不想横生枝节，惹得鱼小晰生疑。半死不活地拖着，一直拖到翟一航发现。也到了孙婷婷再也忍不下去的时候了。

她发现单恋真的很痛苦，也充分体会到乔阳这些日子以来的心情。

于是，就发生了鱼小晰与乔阳的两个月以后的碰面。

孙婷婷缓缓地说着，摒除自己的那部分故事，只把乔阳的那部分讲给鱼小晰听。

“现在，你应该知道了吧？他是个好男人，难能可贵的好男人。”孙婷婷拍拍鱼小晰的脸，轻声说，“他等你的时间不是两个月，是四个多月，他快等你半年了呢。”

鱼小晰愣怔地看着好友模糊的脸，突然抱住头，神经质地叨叨起来：“我酒劲儿上来了……头晕……”

“躲吧你就！”孙婷婷扭了鱼小晰的胳膊，狠狠地。

“他是做错过事，但是如果是我……我真得感谢老天爷，做错的是他。”如果是她的话……孙婷婷忍不住又一遍幻想。

“不要说了，婷婷，我想睡一会儿，头疼。”鱼小晰干脆一头扎到床上，把脑袋埋进叠好的被子里面。

看着又成了鸵鸟的好友，孙婷婷用力拍了鱼小晰的屁股，啪一声响。无奈又好笑地说：“行，你睡吧，我去给你买点醒酒的药。”

“醒了别跟我说你忘记了我的话。”

又拿来脸盆放到地上，推推床上的鱼小晰说：“脸盆在床边。你要敢吐到地上，我就把你从窗户扔出去。”

房门关上了，孙婷婷走了，鱼小晰又一次哭得肝肠寸断。

如果妈妈的电话让她犹豫，那么孙婷婷的故事彻底把她击垮了。

她突然开始庆幸，没有告诉孙婷婷乔阳有未婚妻的事情。如果她说了，孙婷婷就不会这么坦白这么肯定的告诉自己他的事情。也许，还会阻止也说不定。

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呢？鱼小晰后来仔细地分析，也许，潜意识里面，她已经做了决定，她到底无法对这个男人释怀。

陪他一次好不好，爱一场好不好？哪怕只如夏花般灿烂，只有一季……

如果注定不能一起到老，只为偿他的深情，彻底地身与心的交付一次，好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