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氏点点头,医生取出针管,吸了半管子药水扎进石头的鼻子,注射后大概两分钟,石头打了几个喷嚏,鼻孔流出血来,众人方放下心来,石头睁眼便要开水喝,石头从来不喝开水,一个妇人进屋取出暖壶,倒了一碗端给石头,众人原以为石头会吹凉喝,谁知石头像喝凉水一样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下去,伸手又要,众人失色,都看医生,医生也纳闷,不置可否,石氏便不再让石头喝,谁知石头抢了暖壶自己倒了一碗又一口气喝进去,连续喝了几碗才罢休,众人都说石头肯定去了一趟鬼门关,一路上跑回来,实在渴厉害了,石氏听不进去,胸口憋得难受,也不想和众人理论,夜里石头一觉醒来,石氏便知道再不会有问题,就问石头:“你还记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石头说:“不记得。”石氏又问:“一点也不记得吗?”石头点点头,石氏再不想问,给石头擦了汗,盖好被子,就过来看金巧,金巧被石头一惊,早吓得没事了,石氏便过来和石头睡,石头夜里睡觉不安稳,又是蹬被子又是咬牙,还不知嘀咕着什么,石氏悲苦不已,又为自己驱鬼导致石头中邪惭愧,其实石氏并不相信世上真有鬼,但她相信冥冥中自有神灵,思前想后睡不着,披了衣服到村外的娘娘庙祷告,这娘娘庙多年来少有光顾,庙里放着几口棺材,里面有老鼠发出的铮铮的声音,石氏点了神像前的麻油灯,不停地烧纸祷告,黑幽幽的庙堂上,娘娘的脸慈祥而鲜亮,石氏想:娘娘慈眉善目生的这等模样,定能保佑了我全家,一阵风来,灯火差点被刮灭,娘娘的面容在石氏眼里幽暗不定,蓦地又像是凶神恶煞,石氏丈着年纪大,又兼这庙是供神而不是供鬼的,又烧了几张纸,等熄灭麻油灯出来时,反觉得身上绷得紧紧的,一只夜猫子嗖地从她身边蹿过,石氏胆被吓破,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叫娘,夜猫子向树林跑去,石氏感到体力不支,就坐下来喘息。金巧夜不能寐,又听不见石头屋里的动静,就披衣来看,见只有石头一个人睡着,金巧想起村里人把这地方叫做阴司,身上起了层鸡皮疙瘩,好在石头鼾声如雷,便添了几分胆量,她不知道石氏去了哪里,只知道婆婆喜欢装神弄鬼,估计是去祷告了,正想着,大门咯吱一声响,金巧听出是石氏的脚步声,便叫声娘,石氏连忙答应,问金巧怎么还没睡,金巧说睡不着,说着便过来搀扶石氏,石氏在原地伸伸腰,和金巧一起回屋,石头睡得正香,嘴里不知嘀咕什么,嘴角流出涎水来,石氏上炕,叫金巧快去休息,自己斜斜地躺下来,衣服也不脱,金巧回屋,直到天明也没合一眼,前五百年后五百年地想心事,石氏稍稍迷糊了一会儿,起来时已不见石头的影子,知道石头下地去了,他自己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村里人和石头开玩笑,石头只是闷闷的只管干活,过了几天,石氏提了两把挂面到吴氏家贺喜,万氏早拿了挂面过来,几个婆子便一起唠叨了家长里短,吴氏总觉得对不住石氏,所以不好开口问金巧的身子,石氏是明白人,便对万氏说起金巧的情况,就是看不来生小子还是生女子,吴氏心里替石氏高兴,只是嘴上说不出,石氏明白吴氏的心情,坐了一会儿便回来,万氏跟着石氏到家看金巧,金巧听说万氏会看男女,又不好意思开口,毕竟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石头的,万氏好事,就说要不要看看,结果那铅笔还是前后摆动,万氏心想:果然又是小子,永生那小子可真有种。石氏说:“没想到你还会这一手,我活了六十多年并不知道。”万氏说:“我是在我老娘家学的,平时也不轻易给人看,给永生媳妇看过,果然是小子,你媳妇怕也是小子。”石氏笑道:“生男生女还能测出来,你净是瞎说,只有两种可能,所以就管用。”万氏笑道:“也当是取个乐子图个吉利罢了,准了好,不准也跑不到哪里去。”说到这里,想起丈夫的话来:不生男就生女,还能生出个二椅子?就忙闭了嘴,那嘴闭得太突然,石氏觉察,万氏惧怕石氏的嘴,托故有事便溜出石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