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夏童看上去显然有些忧郁。
“夏女士,如果您不介意,我们想向您了解一些有关杨律师的情况。”小贺说道。
夏童沉默地点了下头。
“您能不能简单谈谈杨律师当时出事时的情况?”
夏童没有立即回答,整理了一下思路:“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是在2000年8月17日晚上出的事。我接到警察局的通知时,他已在医院进行紧急抢救了。据说他是在公司附近的路上被过路的人发现的。根据警察的推断,他很可能是被人在路上抢劫打伤的,身上所有值钱的随身物品都不见了。因为裤子兜里还留着几张他的名片,警察才得以确定他的身份。”
“请问罪犯抓到了吗?”
夏童摇了摇头,表情有些痛楚:“没有,查了很久,但是最终没有抓到人。警方说那段时间前前后后的两三个月的时间里,北京其它几个地点也出现了手法相似的抢劫案,被害人都是用锤子把后脑打伤。其他受害人都没有被抢救过来,只有杨刚是唯一幸存下来的。可是后来犯人就突然收手了,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所以最终没有破案。”
此时的徐锐一边做着笔记,心中一边感到很不是滋味,即使他和夏童从不相识,听到这样悲惨的经历,他也会感到痛心的。
“当时是哪个警局负责这件案子的,请问还记得负责此案的警察的姓名吗?”小贺继续问道。
“是朝阳公安局。与我联系最多的两位警察一位叫唐松平,另一位姓李,不记得名字了。”
知道这点,便可以直接到朝阳那边了解与此案相关的细节。徐锐猜想小贺接下来应该会集中精力调查杨刚和程雪的关系。直觉告诉他,这一点的确很关键。
“请问您认识程雪吗?”小贺果然问道。
听到这问题,夏童没有直接回答。却反问道:“你们认为她来看过杨刚?”
“这只是我们的猜测,还需要证实。”
“但是访客名单上并没有她的名字?”
小贺顿了顿,大概对夏童的反应有些吃惊,转头看看徐锐。
“老实说,我们现在也不能肯定,但是我们有这种推想,那个自称顾晓雯的客人可能是程雪。”徐锐接过话题。他想也许现在最好是向夏童透露他的真实想法。此时他的脑海里有很多疑问需要解答。他觉得程雪冒充他人来看杨刚很不平常,这其中一定有蹊跷。她和杨刚之间过去到底是什么关系?夏童可能正是可以解答这个问题的人。
徐锐的回答果然使夏童陷入沉思,他和小贺都没有去打扰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少顷后,夏童抬眼看着两个人:“既然是为了查案,我不想向你们隐藏任何真实情况,也不想让你们挤牙膏似的一步步问我,想必你们也已经有所猜想了。我可以一口气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但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关系到我和杨刚的个人**,虽然杨刚现在已经残废,但我不想使他的名誉受到任何损害。希望你们能够保密?”
徐锐没有想到她会这样坦率,但他想如果程雪和杨刚之间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这次谈话对夏童来说的确是很痛苦的,想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痛快地全盘托出的确比被人步步逼问要好受一些。
他向前探探身,用很诚恳的口吻向对方保证道:“请放心,我们只为查案,与程雪失踪无关的事,一定会向外界保密的。”
听到徐锐的话后,夏童目光注视着对面两人之间的空间:“我只见过程雪两次,她曾是杨刚身边的助理律师。第一次见面是在杨刚出事以前,去和他的同事聚餐。我察觉到他们之间可能有不寻常的关系,便质问了杨刚,他也在我面前承认了,但是他之后马上就将这段关系结束了,而且那个女孩很快就辞职了。第二次见到程雪是在医院,在杨刚出事之后,她来医院探望,但我们当时什么也没说。这之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女孩的消息,直到昨天晚上,庄宇说她失踪,你们要来进行调查。”夏童说这段话时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特殊的情绪,但徐锐可以想象这场谈话对她来说一定是一种折磨。
“杨刚和程雪的关系,其他人知道吗?”
“我想很少有人知道吧。至少我只告诉过我的父母和庄宇。”
“你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持续了多久?”徐锐明知追问这些细节,只会使夏童为难,但他不得不问。
“我不知道。我记得那女孩在公司的时间并不长,想来不会太久。”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老实说,关于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我知道的都已告诉你们了,有关的细节,恐怕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她此时的语气里充满苦涩。
徐锐心说有理,可惜这两个当事人都已经不可能开口了。
“请问你初四那天都做了什么?”
夏童显然对这个问题感到有点意外,她回忆了一下答道:“和庄宇,还有他的几个朋友去了郊外,一早去的,当晚也住在那边的一个饭店里。”
徐锐又追问了有关细节,以供之后查证。
徐锐没有更多的问题了,这天的谈话令他感到格外吃力,他很同情夏童,从没有想到这么多不幸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谈及这些旧事无疑是在揭她的伤疤。他不愿再看她被这场谈话折磨下去,也想尽快结束这场令人不愉快的谈话。
于是他用很和气的语气问道:“夏童,谢谢你,我们没有和案子有关的问题了。”
夏童抬眼看着他,又问了一句:“你们认为程雪的失踪和杨刚有关?”
“这个现在很难判断,但是我们需要查清她失踪之前的行踪,养乐堂只是其中一站。她虽然来了这里,但并不能说明她的失踪和杨刚有关。”徐锐此话并非在安慰夏童,这的确是他的真实想法。
听了他的话,夏童的眼神好像变得柔和了一些。
“夏童,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徐锐问道,一方面出于自己的好奇,一方面也想舒缓一下气氛。
“我是个作家,写小说。”
“您都写过什么?没准我还读过您的作品呢。” 夏童的回答好像突然引起了小贺的兴趣,她接过话题。
“到目前为止,最知名的是一本叫《日落滑铁卢》的小说,几年前出版的。”
“《日落滑铁卢》,那书是您写的?我看过电视剧,很好看。”小贺的语气透着兴奋。
徐锐这时也想起曾经在报纸上读过有关此连续剧的评论。他平时上班没点儿,很少看连续剧,但记得老婆小梅那段时间也很迷这个剧,曾好几次向他提起,因为是有关杀人刑事案件的,觉的他会感兴趣。
至少夏童在事业上取得了这样的成就,徐锐从心底为她开心。这时庄宇的面容也不禁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虽然在年龄上,庄宇应该是比夏童大上个十来岁,但是他看上去的确是一个事业有成,沉稳可靠的男人,想来夏童在一番磨难后,找到这样的归宿,也是很值得欣慰的。
这之后,夏童又随意地问了问有关徐锐的家庭,得知他结婚已经很多年了,儿子已经五岁了。
“希望什么时候能够见见你太太和儿子。”夏童说着笑了一下,这是她此日见面时的第二次笑容。
从会客室出来后,当三人再次经过之前那间公共娱乐室的时候,徐锐注意到夏童的目光转向房间一边的落地窗旁。他顺着她所看的方向望去,看到窗口旁有一位病人,面向窗户坐在轮椅里。因为背对着徐锐这边,徐锐看不到病人的脸,只看到他的头沉沉地偏向一边。徐锐心想那应该就是杨刚吧。徐锐将目光移开,眼前的景象使他的心感到很沉重。
在从养乐堂开往警局的路上,小贺不时地谈着对之前谈话的看法,但徐锐只是默默地听着,偶尔应付一句。
“你和夏童以前很熟吗?”小贺问道。
“不是很熟,虽然同班,但是其实没怎么说过话。”
他说的是事实。他和夏童虽然初中同班三年,但是那时和她却并不熟,平时两人很少说话,他一向是个少言寡语的人。即使这样,他心中对夏童的印象却很好。她虽然不是那种很漂亮,很显眼,很能说会道的女孩,但是却总给人一种很亲切温暖的感觉。尤其是她的笑容,那时的她很爱笑,那是可以使人心头一亮的笑容。但是此日所见的夏童,却一直被悲伤哀愁围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