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雅鱼?”胶东王淡漠的重复,手指无意识的轻点桌面,盯向铭幽的眼里满是戒备,“好像是有这么个人,皇叔怎的问起她来?”
铭幽放下茶碗,脸上挂起招牌笑容:“行了,也别跟孤王绕弯子。阿靖已经全告诉孤了。你只需回答孤,欧雅鱼现在何处,是生是死。”
“皇叔,这是我们胶东王府的私事,恕小侄直言,您恐怕没这个资格过问此事。”
“没资格?”铭幽笑道,“如果说,欧雅鱼是孤王的姬妾,这可就有资格了?”
“这话从何说起?”胶东王皱着眉道。
“贤侄莫不是以为孤王在诓你不成?”铭幽缓声慢言,“此事千真万确,当今圣上曾经见过她,可以为孤王作证。要不,你跟孤上京面圣,问问陛下?”
后面的句子传到胶东王耳里,极似威胁。
“不是不信。只是觉得奇怪。皇叔的姬妾怎会独自一人来到胶东,又怎么会被阿靖金屋藏娇那么久?”
“贤侄说话怎的这般不中听,非要将‘软禁’二字说得如此暧昧不堪。至于她为何会来胶东,其中的缘由只怕没有人比贤侄更为清楚。”喝下一口茶水,话锋一转道,“说起来,如今的贼人可真是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也能做下灭人满门的罪孽。此事,地方官府怕是永远都查不出来。孤王还在想,是不是该将此事交由刑部处理,啊,最好是由卫大人亲自来查。说起这个卫大人,听说他非常喜欢断案,凡是交到他手中的案子,他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皇叔,”听他噼里啪啦停不下嘴,胶东王忙截断他的话头,“不是在说您的那位姬妾吗,怎又说起这些不相干的事?”
听他承认了雅鱼的身份,铭幽这才摇头笑道:“对对对,可真是上了点年纪了,怎么话一说开就没了边。让贤侄见笑了。”
“皇叔真是说笑,你也不过才二十郎当的岁数,怎就学起那些老榆木的腔调了。”胶东王陪着笑,神色和暖。语罢,侧头对侍立在旁的小太监道,“去牢里把欧雅鱼带出来。”
小太监答应着正要离开,铭幽出言道:“不必麻烦。还是孤亲自走一趟吧。”
“牢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又黑又臭的,倘若把皇叔熏着了,小侄可就过意不去了。”脸上笑着,心底却是有怒不能发。亲自去,看来他也是防他防得紧啦。
铭幽吊儿郎当的笑道:“不妨事。孤还没那么娇气。”随即转过身对小太监道,“麻烦小公公,前面带路。”
含笑看着铭幽步出厅堂,随着他的身影逐渐变小直至消失,脸上的笑也渐渐消散,到最后,眯缝起的双眼有凶光闪过。
牢房里的味儿还真是不好闻。
铭幽不禁抬起衣袖掩住口鼻,却仍是难以抵挡扑鼻而来的恶臭,心里不由想到,欧雅鱼要这么臭,他可不愿碰她,以免熏了自己一身。
狱卒在某间牢房前停了下来,待他打开牢门,铭幽猫着腰进入其中,牢门外摇曳不定的灯火只能照亮半个牢房,牢房深处仍是一片黑暗。
铭幽就着灯火环顾四周,有着几许亮光的地方并不见人影,皱着眉朝黑暗处走去,刚走几步,脚下似乎踢到一具绵软的身子,铭幽心底一惊,朝外叫道:“拿烛火来。”
狱卒赶紧从墙上摘下一支烛火,走到铭幽身畔。
铭幽接过火,微弱的火光下,是浑身血污的雅鱼,脏污不堪的脸上双目紧闭,忽然而至的光亮也没能让她动上一动。
此时的雅鱼岂止是臭,简直是沼泽地里的一团烂泥。
铭幽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想到她离京时那般娇俏,再看看眼前这个破布娃娃似的人,心里没来由的紧了一下。
“小的这就让人把她抬出去。”素知这些王室贵胄都有那么点爱整洁、干净的毛病,狱卒忙陪着笑道。
铭幽没有回话,直接将手中的烛火递还给他,蹲下身,也不管她一身的脏臭,将雅鱼打横抱起,不发一言的朝大牢外走去。
留在大门处的莫离正百无聊奈的转着圈,一转身,便看到铭幽抱着雅鱼走出了大牢。莫离忙迎上前去,在两步开外的距离便伸出手欲接过雅鱼,却被铭幽让了开去,“去请大夫,要胶州城内最好的大夫。快!”
那个“快”字,说得火急火燎,泄露出他心底的慌张。
莫离答应着,迅速翻身上马,狂奔而去。
铭幽抱着雅鱼上了马车,与莫离背道而驰。
一脚踢开房门,将雅鱼小心放至床榻上,吩咐下人打来热水为雅鱼净身洗漱,待一切安排妥当,旁边一个身量矮小的太监才上前低声道:“临淄王是不是也要洗洗?”
经他这么一提醒,铭幽轻捻衣袍凑到鼻子边嗅了嗅,这才闻到自己身上沾染的恶臭,忙脱下外袍,扔到地上:“赶紧打水,孤王要洗漱。还有这衣服,拿出去扔了。”
待他洗漱完毕,换了身干净衣服,方才觉得神清气爽,舒服多了。
手臂从刚才起就觉得酸痛,铭幽抬手捶了捶,想是因为这一路上一直抱着雅鱼,没松过手的缘故,这从不提重物的手可不就因此发痛了吗。
“临淄王,莫将军刚刚领着大夫去了隔壁。”方才提醒他洗漱的小太监见他收拾停当,忙上前道。
铭幽点了点头,又听他道:“我们王爷也过去了。”
铭幽挑了挑眉,心下道,莫不是来看人死了没有?
“孤也过去瞧瞧。”
说着,出了房门,一拐弯进了胶东王原本安排给他的厢房。
前脚刚跨进房门,便听到一位老者的说话声:“……这位姑娘伤得有些重,又拖了这么些时日,须得好好调理才是……”
“可伤了筋骨?”铭幽疾步上前,询问道。
“都是皮肉伤,所幸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大夫突然停顿下来。
“只是什么?”铭幽急急问道。
“请恕老夫多嘴,这位姑娘可是受了大刑?”
铭幽闻言,转头看向坐在一旁的胶东王,胶东王尴尬的咳了一声。
“有什么关系吗?”铭幽问道。
“她的身子本就有些虚弱,如今再加上这些伤,不死已是万幸。日后要注意小心调理,否则怕会落了残疾。”
“你说她会残?”铭幽皱着眉反问。
“只是说可能。如果调理得好,应该可以避免。”
心里突然堵得慌,铭幽就此住了嘴,不再说话。
“胡大夫这边请。”莫离手里捏着张方子,领着大夫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