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野外,有一天我们坐在干涸的河床上野炊,盛立国与蔡宁大约“回北京捡柴火去了”,剩下我们四个边喝啤酒边聊天。首发谈到盛立国最有可能被馅饼砸中,刘明说:“可别砸着我,即使是馅饼。”他又说,“既然天上能掉下馅饼来,那就什么都能掉,老天爷那孙子手可没准。”
崔霞插嘴说:“你们怎么净想天上掉馅饼的事?”
刘明对崔霞的驴唇不对马嘴给以宽厚的微笑,他喝着啤酒,两眼望着灰色的天空,继续说:“这孙子虽然手没准,但总体上他还公平。”
楚洁用塑料杯小口喝着啤酒,含笑不语,谁知道她在听什么,我只当她在认真地听,在会心地笑。我对她说:“刘明领教过‘这孙子’的滚木檑石,见着黑影就躲。”楚洁还是含笑不语。后来她终于说:“你们相信飞碟吗?”我心说哪跟哪啊,但当时酒喝得愉快大家也就谈起了飞碟。
后来盛立国回来,又继续了一下“老天爷这孙子”的话题,盛立国一边拢柴火生火一边说:“我盼着被馅饼砸死。”
8
在西单街头,我跟楚洁走在队伍的最后。我们不是恋人,也不是夫妻,我们只是相识的一男一女。四天来我们之间遥远的距离拉近到相识这一步就停止了,我们彼此在对方心目中大概都没有产生异性的感觉。
由于东西少了,女孩们的包都移到了男孩肩上。楚洁的包自然是我帮她背。几天来我俩已习惯了这种非恋人式的关怀与被关怀。楚洁是个好姑娘,每次都谦让一番,不像有的姑娘将“拎包开门”这种事视为男人应尽的义务。
我们经过一些美丽耀眼的橱窗。楚洁或许是由于快到家了的缘故,情绪饱满,话也比较多。我现在已忘了她都说了些什么,总之,我们在盛立国蔡宁矫健身姿的带领下,拐进一条胡同,来到那家灯火通明热气腾腾的饭馆。
一进饭馆,我的情绪才陡然饱满了起来。说实话,刚才在街上,我情绪并不怎么好,多年来,置身闹市,我总免不了一些被压迫感,或被排斥感,总之是一些不太健康的情绪。饭馆可以缓解我这种情绪,岂止是缓解,我多年来已经变成一个一进饭馆就高兴,就两眼放光,就如鱼得水,就将一切愁事都抛到九霄云外,就觉得可到了家了――这么一个人!
“两眼放光”――这还是后来楚洁指出的,她还说我“一见饭馆就走不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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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确实是一家不错的饭馆。盛立国与三个女孩去洗手。老板娘三十多岁,略有姿色,出奇地热情并一眼看出“刚玩完回来吧”。刘明对老板娘说我们去了哪哪哪,老板娘就说哪哪哪她也去过,现在怎么样了之类。我坐在一边,感受着饭馆的气氛,心中无比踏实。
盛立国率领女孩们洗完手,我们六个围坐一桌,一男一女“叉着花儿”地坐。外人看来会认为是三对。我跟楚洁对这种误解多少有些抵触,但因为那天是“最后的晚餐”吧,不知是出于留恋还是出于对即将解脱的欢欣,我跟楚洁彻底放松了下来。据说那天玩老虎棒子鸡时属我跟楚洁闹得最欢,并且拼折了好几根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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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翻看着从野三坡到后来我跟楚洁在各种场合的相片,犹如翻看剧照。又一想,其实这些相片也可视作生活这场戏剧中的一件小道具。我翻着相册,我既在观看以往的生活,又在继续现在的生活。
想成为旁观者是妄想。
但你可以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