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菜――盛立国甩着手上的水滴说。#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
三十多岁的老板娘捧着个小本笑眯眯地侍立一旁,盛立国斜叼烟卷,举着那大黑皮夹子菜谱一路点去,仿佛将军在部署作战方案一般。
煮花生。拍黄瓜。肉皮冻。小葱拌豆腐。
京酱肉丝。猪肉炖粉条。唔,素炒土豆丝,素炒西兰花,嗯,火爆腰花。来个什么汤,你们喝什么汤?盛立国抬头问我们。
我们说随便。
什么汤?盛立国又扭头问蔡宁,并把菜谱移置蔡宁眼前,表现出一种独裁者的宽宏大量。
鸡蛋西红柿?蔡宁环顾大家。
行行行,就是它!就鸡蛋西红柿!众人无一珍惜这一民主权利,七嘴八舌地一致通过。
先来十个啤酒,饮料你们自己点,不够再要。盛立国将菜谱合上,递给老板娘。
众人擦杯子、擦碟子、掰筷子,做上菜之前的准备工作。
啤酒上来了,刘明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咱来点白的?
崔霞捅了他一下。
刘明不理睬,只说,白的解乏。
一瓶二锅头上来了。
那天我们喝到很晚,后来又要了近乎多一倍的酒。
我们将划拳,老虎棒子鸡,包子剪子锤,黑儿谜儿,单人我倒霉,猜火柴棍,开火车,接成语,背古诗,英雄狗熊爷爷孙子几乎玩了一个遍。
酒自然是多了。我中间吐过一次,但走出酒馆时那种天大地大我最大满天繁星向我扑来的美好感觉仍记忆犹新。当时是初夏,空气中有草木萌动的新鲜气息及槐花的香味。这个时节往往容易让人生出些感伤什么的。
那天我们是分成两拨走的,楚洁跟盛立国蔡宁一道。我跟刘明两口子一道。
11
我只记得第二天睁开眼没多久,李泉就来了。那是一个晴天,大约有柳絮什么的,反正空气开始热了。
李泉跟我一样,没有工作,在家写小说(说这句话需要硬着头皮)。
我们经常谈论卡夫卡一类的倒霉蛋艺术家。他们的苦难让我们窃喜,让我们勇敢,让我们感到温暖,让我们为此连干三杯。
我们就在那个暖融融的天气里上街去喝酒。街上有姑娘穿裙子了。有放学的初中生穿着天蓝色的运动服成群结伙骑着车风驰电掣从眼前骑过,小姑娘们的欢声笑语掠过我们的耳畔……我跟李泉就是这么大认识的。
我想起昨天晚上的一些片段:那条有些阴冷的胡同;胡同里的白色路灯光下青嫩的杨树叶,我跪在一辆吉普车后面哇哇大吐,楚洁帮我捶背,搀我回酒馆,说一些类似哄小孩的话;在回家的面的里,我对刘明发下毒誓:春节结婚!刘明说喜酒他包了,说他有两瓶70年代的茅台本打算送给他们科长的现在他不打算送了……
12
我跟李泉进了河南饭庄,这是一家门脸颇大的饭庄。上二楼,靠窗坐下。要了一盘泡菜,六瓶北京白牌儿。这是一家尚未承包的国营饭庄,服务员只是照章办事,对所有顾客都是不咸不淡的。那是1991年,小平尚未南巡,经济还有些萧条。
我与李泉的这种单独对饮已经持续了好几年。大约一礼拜一次。跟李泉在一起可以不说话,可以谈人生、艺术一类的问题,这两点是与刘明、盛立国喝酒所不同的。
打小一块长大的朋友中就剩我们四个人关系仍比较密切,这与我们四人都喜欢喝酒且酒量惊人有关。
我们四人的醉态各不相同。
盛立国喝多了喜欢滋事,如骚扰妇女及与比自己壮十倍的膀汉对骂等等。
刘明喝多了喜欢翻墙、上树、爬电线杆子等等,这些他平常清醒时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东西在酒醉之后皆成为等待他征服的、可爱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