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993,北京爱情故事(3)
作者:狗子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799

这些群体的头儿是父亲、幼儿园凶狠的阿姨、孩子头、校领导及某些老师、单位中的某些领导……

我反抗的是这些群体中的当权者及努力当权者,这些群体中有许多倒霉蛋给我留下了好印象。

拿幼儿园来说吧。

我上的那个幼儿园的前身,是延安保育院。并非是我有什么特殊的血统背景,只是因为我妈妈是北师大教育系幼教专业高才生,毕业后她便分到这所幼儿园当干部,在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她已成为那所幼儿园的革委会主任。名义是仅次于园长,实质上是一把手,我坚信我妈是个好领导,从软弱的个性及一向的习性来看,我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她与“革委会主任”这一如今已充满贬义的形象联系起来,我姐曾说我妈“就知道冲家里人发火,有本事你对外头人横呀”,我想我妈没这个本事,当然我只是说我的直觉,事实上她都做了些什么,我一无所知。

自然,我在幼儿园里很受宠,那是一所全托幼儿园,我妈虽然在那有宿舍,但我仍是一个礼拜才能见她一面。顺便说一句,我从小就家庭观念淡薄,见不见父母根本无所谓,或许不见才好呢吧?

幼儿园占地面积很大,有主楼,主楼前有很大的空场,空场中央是花坛,花坛中央竖着一个约二层楼高的水泥语录牌。

有游戏场。还有一个很大的桃园。我印象中它的规模像一座大学,在幼儿园里可以看到颐和园的佛香阁。

回想起来唯一给我留下亲切印象的一个老师竟是这么一个人。我用“竟”是因为当我回想幼儿园时,脑子里根本没这个人,而当我用“亲切”来搜寻时,跳出来的竟是她。

我几乎把她遗忘是因为第一她带我的时间很少,她似乎是个编外人员,只是当别的老师有事或生病时她偶尔带带我们。第二她长得不说奇丑无比也应是相貌难看,她四十岁上下,镶着颗金牙,方头方脸,面色蜡黄,头发稀疏。印象中别的老师常挤兑她,似乎她“作风不好”,她似乎总穿些“新潮”的衣服,我只记得她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的卡列宁装,完全不好看,但似乎那个时候女人只穿深蓝或灰色。

别的老师说她有意讨好我,“拍马屁”,但她具体怎么讨好我忘了,唯一有点印象的是我们一帮小孩去过她住的房子,她住在桃园深处的平房里,那里大约是工人、杂役一类的住所,一般的老师都住在宿舍楼里。那天阳光明媚,她给我们吃了她自己烙的馅饼,她是否倚在门框上露着那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牙,抽着烟,谈笑风生,这个情景我不敢确定,但她满脸的笑意,满心在欢喜却是肯定的。

印象就是这些,再也想不起别的了。我对她有好感大约就是因为,第一她是个倒霉蛋,她受别人欺负,也就是她受那些平常欺负我们的老师的欺负;第二她不拿我们小孩撒气,她在困境中过得还挺好,不管她是真的弱智还是看穿一切的达观(我觉得她是前者),总之她是我在幼儿园中唯一有亲切印象的老师,这也说明幼儿时的我确实是对相貌看得不重,甚至可说是美丑不分。

这个镶着金牙的、弱智的“破鞋”给我留下了好印象。

要说幼儿园里公认最倒霉的当属反革命分子“林秃子”了,此人姓林,秃顶,比**略胖,脸色终日阴沉铁青,属于“文革”中受迫害的老革命,他终日闷头扫地,我们看到他都躲,比如在楼道里或在园内的甬道上,老师领着我们散步,“林秃子”在某处埋头扫地(真不知怎么会有扫不完的地),我们经过他身旁,均纷纷加快脚步,有个别淘气的小孩叫他一声“林秃子”,他或充耳不闻或向我们投来暗暗的一瞥,我们更是叽叽喳喳疯跑过去,队形总要乱一阵。他在幼儿园里充当了大灰狼的角色,他虽然倒霉,但他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只是害怕,没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