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一觉醒来,银坠就觉得浑身乏力,嗓子眼里火烧火燎的,她强撑着下了炕,煮一碗姜汤喝下,赶紧捂上被子发汗。#本章节随风手打 SHOUDA8.com#
不知到了什么时辰,迷迷糊糊就听见有人似乎在敲门,银坠打个激灵,可无论怎么使劲,胳膊腿就是不听使唤,正拼死挣扎着,一只毛茸茸的大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嘴,银坠“啊!”地大叫一声,掀开被子翻身坐起,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恶梦。说来也怪,这一惊一吓,出一身透汗,银坠反倒觉得身上轻省了许多。
嘭嘭嘭―
果真有人在敲门,银坠又犯起了迷糊,坐在床上没有挪窝,她难以确定自己这会儿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老板娘,开门呐,我是郭明达。”
“哎!来了。”这回听清楚了,但银坠还是迟疑了一下,才出去打开房门。
“今天您这是怎么了?钱多的堆不下了?快给我口水喝,我的娘呀,这一路把人的骨头都颠零散了。”郭明达放下帆布提包,扑打扑打身上的浮土。
“你可回来了,老郭。”银坠沏杯茶放在桌子上。
“怎么了?你脸色可不好看。”见银坠表情呆滞,郭明达问了一声。
“老郭呀,我对不住你,你的房子……”银坠神色恍惚地说,脖子不觉就扭向了后窗。
郭明达的视线被牵拉出去,当目光触及到那一片残垣断壁时,他眨巴几下眼睛,就像被人用锥子攮了一下似的,突然大喊一声:“哎呀!”拔腿就往外跑,银坠急忙跟着撵出去。
前后也就差了那么几分钟,当银坠赶到之时,眼前的情形立时让她目瞪口呆了,只见郭明达这里刨刨,那里挖挖,浑身上下全是黑灰,只有白眼仁子在眨动。郭明达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智,嘴里一个劲念叨着:“完了,完了,全完了。”
银坠心里不落忍,就说:“你不要这样,老郭,家里缺啥你过来拿就是了。”话里的意思是,我给你赔还不成嘛。
郭明达僵直地站在当院。
“老郭,老郭。”银坠担心地叫两声。
郭明达不理会银坠,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一拍脑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咧开大嘴笑嘻嘻地:“还好,还好。”
“老郭,都怪我呀,是我没有把房子给你看好。”银坠没明白郭明达的意思,看见一个好端端一个人,忽然之间变得呆呆傻傻,她的心都要碎了。
“嗨!银坠,你别多心,我没怪你的意思。”
“你刚才的样子,没把人吓死……”
“讨一碗酸揪片吃,我都快饿死了。”
“不、不找你的宝贝了?”银坠将信将疑地问。
“家徒四壁,哪里有什么宝贝,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刚才是担心把老师的手稿烧了。若真是那样,我的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寿糕?你准备给谁过寿呢?”银坠越听越糊涂了,她不错眼珠子地盯住郭明达,想以此来断定这个人神志是否还清晰。
“不是寿糕是手稿。”
“先别说蛋糕还是寿糕了,你就说那东西值不值钱吧?”尽管没弄明白郭明达的意思,但银坠以为那一定是个值钱的东西,要不然一个大老爷们咋能急成那样。
“那是无价之宝,是我老师一辈子的心血呀。”
“那咱们再一起找找看吧。”
“嘻嘻……不用找了,不用找了,都在办公室放着呢,刚才一着急,我把什么全都忘了。”
“还有心思笑呢,没把人吓死你。”银坠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
回到银坠家中,又饥又渴的郭明达,一气儿划啦了三大碗酸揪片。银坠倒没那么洒脱,她心事重重地说:“都是我不好,这一下,你们一家连个窝都没有了。”
“天灾**,在所难免。没了就没了吧,我可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哟。”
“天灾不好说,可要说起**嘛,我这里倒是有凭有据。”银坠说着从衣柜里取出了那顶鸭舌帽,迫不及待地说:“老郭,你老实巴交的一个人,这是跟啥人结下梁子了?”
“这种事可不敢随口乱说。”
“胡说?这帽子就是那个放火的瞎怂落下的……”银坠把那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描述一遍,末了还补充了一句:“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老郭。”
起初,郭明达也觉得这把火烧得蹊跷,可当着银坠的面又不好多问什么。听银坠这么一说,他拿过鸭舌帽,凑到窗户跟前,翻来掉去地细细端详,无意中,在帽里子的商标上,他发现了一行字,那里歪歪斜斜地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他不仅认识,而且还相当熟悉。把前前后后发生的事勾连在起来,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坐回炕头,不动声色地问:“你没对外人提起这顶帽子吧?”
“没有,跟那些混吃混喝的警察,我啥都没说,我信不过他们。”
“那就好,这事就让我自己来处理吧。”郭明达站起来说。
“不能轻饶了这些坏怂。咋?走呀?”
“时候不早了,您也该歇着了。”
“你去哪里呀?这么晚了,在这儿将就一晚上吧?”
“算了吧,你男人回来,我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嘿嘿……”
“都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思说笑,随你吧,不留你了。”起身把郭明达送出门外,银坠倚在门框上,望着郭明达的背影,始终琢磨不过味来。这个人的心可真够大的,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家当,说没就没了,几乎连一根针都没剩下,要是换了别人,怕是死的心都有了,可这个人倒好,自家的事没心去打理,偏把别人的啥“寿糕”,看得比什么都金贵。更叫银坠无法理解,郭明达似乎并不急于知道着火的细节,那双躲在镜片后面的眼睛,又叫人看不清楚了。
银坠正这么想着,身后有人开了腔:“嗬!瞎狗望星星,银坠,你这是眼巴巴地望谁呢?”
银坠转过身来,没好气地埋怨起来:“人家都快要断气了,你就不说过来关怀关怀。”
“哎哟!医院的院长都亲自来关怀了,人家院长一来,那还不是手到病除的事嘛,我来当电灯泡呀。”
“你嘴里就没一句正经的。”
“咋样?病祛了根了?”黑牡丹挤挤眼睛,接着便是一阵爆笑。
“你还有完没完了。”银坠操起笤箸疙瘩,朝黑牡丹扔过去。
“不闹了,不闹了,我也是想来问问,看郭院长需不需要点啥?房前屋后的住着,能帮一把咱就帮一把。”
“这还像句人话,不过,你来晚了,老郭刚走。再说家里我就一个人,也没法让人家住呀。”
“哎!也不知他又到哪里将就去了。”
那一夜,无家可归的郭明达,万般沮丧地来到办公室,愣是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他怎么也想不通,厄运咋就跟个影子似的,总也摆脱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