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紫禁城的甬道像是要烧起来似的,娇艳似火,挂在每个人的头顶,黄色琉璃瓦的宫顶在烈日下闪烁着令人厌烦的光色。鱼露方从慈宁宫请安回来,刚进门就打翻了几上的茶盏。自那日见了病榻上的沈华后,她在人后总是那么愁容满面。辰儿撤下了收拾碎片的小宫女,朝鱼露施礼道:“主子,庄贵人在外面要见您。”
“本宫不想见她,就说本宫――”
“――病了?那可真不是时候哦?”庄雪说着就进了门,笑盈盈地瞧着鱼露。
鱼露心里先是一沉,紧忙接过话:“…天气太热了,我有些晕罢了。姐姐找我有事?”总不会是什么好事,上回护身符的事,鱼露至今还压着呢。
“没什么,来串串门呗…我还能有什么事呀。”
“辰儿,上贡茶。”
“是,主子。”
庄雪佯笑:“哟――妹妹客气了……听说――前几天你去见过茹妃娘娘了?”
“嗯。”
“看见原本一直跟着她的那个小太监了吗?”
“……没有…”鱼露说完背上又冒出一阵虚汗。
“兰妃娘娘说――那个太监其实是个杀手!是他杀了安贵妃。”
“…她、她怎么知道的?”
“淑嫔那时候说的呀!她去告诉了太后,当时好像皇后也在。反正――宓嫔病了的那天,听说是宓嫔和那太监被困在坤宁宫里……”
鱼露再也无法专心听下去了……淑婉…竟是淑婉在幕后操纵,害得沈华险些丧命!
庄雪走后,鱼露只是一人发呆。直到辰儿回来禀报:“主子…刚才承乾宫传来消息,小华子他…他身上的伤口因为天气太热…所以――在流脓…怕是撑不过去了…”
鱼露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什么叫撑不过去了?
她即刻起身冲向门外,辰儿突然拦住了她:“主子!…他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根本没有必要…为了他引火烧身啊!”
他不是我的,可我从来,都是他的。
鱼露终归还是去了长春宫――淑嫔的住处。
“见过淑嫔娘娘。”
“翊贵人?你怎么来我这儿?”自总督府回来后,淑婉那原本高贵的双目中,总平添几分哀愁。
“沈华。”一提起这两个字,鱼露的心跳又是一阵加疾。
“……他…他怎么了?”
“他快死了。”
淑婉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微微摇头,蹙眉问:“…怎…怎么会呢?……怎么会…”
还不等淑婉反应,鱼露一步上前“啪”地赏了她一巴掌。周围的奴才都傻了眼,木偶似的停住了呼吸。眼泪一下翻涌上来,淑婉倒清醒了,想起自己半年前为了扳倒董鄂家,无所不用其极所做的一切……真的是我做的吗?为何现在回想,如此迷离?“……对不起…是我――害了他……”
“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啊!”淑婉觉得此事根本无须解释,女人和女人间的斗争,牵扯他人,是极其自然的事。当她再转眼看鱼露时,发现她脸色骤变,唇色显紫,不等她犹豫,鱼露竟一口血吐了出来!接着身体就无力地向后倒,淑婉冲上前托住了她。“鱼露!…鱼露!你怎么啦?鱼露……”五六个奴才立即围上来,将鱼露扶上坐榻。淑婉向众人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啊!”
鱼露却一把拉住了她,呼吸都变得若有似无:“……不…别传…太医…”
“你…你这是怎么了?啊?”
“…我曾在瑞嫔病重时,向她要了个生子之方……”
“那、那是什么?”
“罂梗和一些…补身子的药材。”
淑婉更显焦急:“你…你怎么那么傻呢?她说什么你就信啊?罂梗是毒药啊!”
鱼露浅浅笑着:“…怕是报应罢…我陷害过宓雅,所以瑞雅替她…还给我罢了。”
淑婉慢慢叹了口气,甩了甩手,下人都退下了。“本宫过去也只一心争斗,直到前一阵子,我才发现…我们谁都逃不过命运,无论是谁。”
“…不知道沈华现在如何。”
她们曾经爱过的人,如今在乎的人,正在皇宫的某个角落,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