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一章四人的幸福
晚饭间想起不久又要离家,望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未免有些无奈的伤感,便对赵云道:“过不了许多时日我就要去汉中了,日前正值踏青时节,你也抽个空当,我们一起带孩子出城去放风筝吧!”
“风筝?何为风筝?”赵云微微扭过头,对这个名词显然不解。
“妈妈,妈妈,风筝是不是叠的纸飞机?”绵绵歪着脑袋想了一下,又看了看赵云,随即将目光转移到我身上,似乎发现了什么一般地兴奋。
安安却是安静地不说话,不过望着我的那双忽灵灵的大眼睛里也充满的疑问,这副神态像极了他的父亲。
我不禁一笑,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眼光却落在赵云身上,笑道:“风筝便是放在天空飞的鸢,早在春秋战国时代便有了的,你忘了不成?”
“哦,原来是鸢”,他哑然一笑,似又陷入沉思,径自道,“云幼年时曾与小伙伴于田野间玩耍过竹制鸢,自离常山后便忙于奔波,莫说玩耍便是见亦不曾见过了。”
“爹爹,爹爹……”,我尚未开口,绵绵已经飞快地绕过桌案猴进了赵云的怀中,幼稚而水灵的眼中充满了无上的羡慕和崇拜之色,“风筝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一定很好玩,现在就带我和弟弟去吧!”
“你个小东西听风就是雨呀!你爹都累一天了,再说也不看看都已几时了,谁家夜里去放风筝玩?”我侧过身点了点绵绵的额头笑道,她则吐吐舌头冲我做了个鬼脸,又转向赵云,却是一副极其懂事的模样,道:“爹爹为军国之事日夜操劳实在太累,该好好歇歇了!”
她说着便忙不迭地爬了起来,绕到赵云身后踮起脚尖,很讨好地开始给她父亲捶背。我与赵云彼此相视一眼,正好笑这孩子何时学得开始说大人话了,绵绵又紧接着道:“等爹爹休息好了,明日一早就带我们去玩,好不好?”
赵云哈哈大笑,转身将女儿一把抱了起来,宠溺地指了指她的鼻尖,“只当?儿心疼爹,原来却是这般鬼心思……”
“瞧,你那点小心思被爹爹说破了是不是?”我用手指在她嫩嫩的脸蛋上轻轻划了两下,做了个“羞”的动作,绵绵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又将脸埋进赵云怀里;安安虽不作声,却像看戏一般,发出嗤嗤的笑声;赵云顺手将安安也揽在身边,一开始爷仨还只是浅声低笑,后来也不知因了什么契机,三人笑做一团,欢愉的气氛笼罩在赵府的上空,久久不曾散去……
因为提前改进了造纸技术,纸张已比过去均匀柔韧了很多,所以用纸糊风筝还马马虎虎过得去。今日一早,赵府比往日热闹了许多,因了心事两个孩子早早就起了床,他们欢呼着叫喊着,争相将糊好的风筝拿着手中,却又都很懂事地小心翼翼着。
出了成都的东门,不远便是一块不小的开阔空地,郊外的清晨安静而清新,薄薄的晨曦散向大地,一片金色,润泽的空气中透着新一天的气息,鲜活而沁透肺腑;远山披着一层让人心醉的新绿,与湛蓝的天空中时而飘过的白云一样,柔软而幼滑;和煦的春风飘洒在身上如母亲的手抚摸爱子一般温暖;远处山坡上早起的农人忙碌地耕种着灌溉着……即便是切切实实知道当今的世道,却也有一种身处盛世的错觉。是啊,埋在政务中太久,已经多长时间没有体味到大自然的气息了?吸了口新鲜的空气,本就轻松的心情更觉精神愉悦。
兀自陶醉之时,赵云已经从马车上将孩子们抱了下来,绵绵与安安显得异常兴奋手舞足蹈地叫嚷着“放风筝,放风筝”。
感觉衣襟被拽了一下,收回放出的心绪,我略低头。
“烟儿快下马来!”赵云正一手拎着风筝,一手轻轻地拉我。
“妈妈妈妈快下来呀!”孩子们也从后面围上来,欢呼着,显得那么兴奋而迫不及待。
我一笑,边答应着边从马上跳下。
这个时期自制的风筝自然不如我小时放的那种性能好,只一个人便能轻轻盈盈地放在碧空中。我让赵云高高举着风筝头,自己朝相反的方向边跑边放线,待到合适的距离之后,他慢慢松手,风筝便轻轻飘了起来。
草地上,我牵着筝线而奔跑,借着微微的风力,越飞越高,美丽的筝身又给湛蓝湛蓝的天空涂抹上一笔绚烂的色彩!随着高高飞翔的风筝,孩子们兴奋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响亮,再也顾不上赵云,只跟围在我身边时而奔跑时而驻足观看,绵绵迫不及待地叫嚷着自己要放。
待风筝飞稳后,我将它交到女儿手里,并告诉她拽线的时候要顺着风力用劲。看着姐姐手里的风筝稳稳飞在高空,安安似乎再也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热情,竟也撒娇地拉着我的衣襟求我将另一个风筝给他。
“安安太小,风筝太有劲了,妈妈怕你掌控不了。咱们一起看姐姐放,好不好?”我边看着绵绵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不好!我就要,就要!”
孩子响亮而坚决的回答让本来心不在焉的我不由一震,低头看他,这个平日有着与年龄极其不相符的沉静的幼儿,幼稚的面容上里透着非常不同以往的表情,坚决的不同意写在了我不熟悉的逆反双眸中。这种不熟悉让我一惊,甚至觉得这是错觉,因为安安一向乖得不象话,我潜意识中已经不把他当成只有两周岁的孩子了。
“广儿”,一直在旁边观看的赵云走了近来,声音透着两分的低沉,和颜悦色的面容中透出几分这个时代标准的严父神情,“如何不听吩咐了,敢这般对你母亲讲话?”
赵云这也少有的语气又让我有些发懵,正猜测他的心思,安安却咬着嘴唇,偏着小脑袋,明亮的眸子里分明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倔强,“不,就不,就不,安安偏要。姐姐能,安安也能!”
“广儿你敢这般张狂……”
“行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你还值当得跟他计较,今日本就是出来游玩高兴的嘛!”虽然觉得这爷俩今日特别不寻常地诡异,我还是使劲憋着不让自己笑出来,将赵云往后拉了拉,又转身看着孩子坚定的神色,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俯身下来用手指点了点他的小鼻头,笑道,“好吧,妈妈相信你一次。不过,要是放不好,不许哭鼻子哦!”
“嗯,嗯”,安安忙不迭地点头。孩子就是孩子,一下子便忘记了刚才的不快与父亲的严肃,使劲拽着赵云和我的衣服,“爹爹,妈妈,帮安安!”
见赵云还有些踯躅,我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道:“别那么小心眼,有话回头说!”
当另一只筝线交到安安手里的时候,他虽然有些不适应地趔趄几步,不过在大人的帮助下经过一番斗争,终是使风筝能稳稳飞了起来。看得出幼小的身躯因为被风力牵扯地体力在点点耗下去,额上也满是汗水,但涨红的笑脸上透出的倔强与欢喜又让人觉得欣慰。
嘱咐孩子们几句,我挽着赵云就地坐了下来。看着他,忽然没来由地笑了。
“烟儿因何发笑?”
“还不是因为你!端得是大将军威风八面,就算在自己孩子面前也不例外哦!”
他咂了咂嘴,已觉出我这话不是滋味,“烟儿在嘲笑云么?”
我噗哧笑了出来,忙解释道:“非也,我就是不明白,对待孩子你一向比其他父亲宽容温和许多,算不得严父,尤其对绵绵你一向顺着她,现在都被你宠得不象话了。可对广儿,相对要严厉好多,难道你心眼长偏了?还是不合时宜地重女轻男?”
“烟儿是责怪赵云不疼爱广儿么?”赵云嗤嗤一笑反问我。
“这倒不是,我自是知晓两个孩子你都心疼得紧,只是觉得同是亲生子,对绵绵太过娇宠,从不要求她怎样怎样,甚至放任自流;而广儿还不过三岁,你却在有些事情上以大孩子的标准来要求他,岂不是厚此薄彼?这究竟是何缘故?”
“烟儿莫道广儿年幼,岂不闻三岁看老么?”话到此,赵云温和的面容上多了几分严肃与希冀的色彩,他扬手指了指不远的处河边的新树苗,顿了顿又道,“正如这树秧一般,若幼小之时枝干有些偏颇,却不加以扶正,任其自生,日后断成不了栋梁之才。云对广儿要求严厉一些,便是望他日后承袭父志有一番作为,赵氏一门虽人丁不兴亡,却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如今之家境更胜往昔,却也不能因此而娇纵了他……”
“那女儿你就不希望她成才,就可以这样娇纵了么?”
“?儿么……”,提到绵绵,赵云脸上那几分严肃悄然隐去,语气也轻松了许多,“?儿虽天资聪颖,却终是女儿,何须要甚么作为?为父的不求她大福大贵,只盼平平安安,日后找个好人家嫁了就是了。”
“啧啧”,我不以为然地翻了翻白眼,用手点着他额头玩笑道:“只道你与世人不同,是个偏爱女儿的,谁晓得原来是这般地重男轻女,亦是俗人一个!”
“生于天地间,难道不是俗人还是仙人不成?”赵云笑了起来将我的手捉在自己掌间,眨着眼睛道,“赵门已出了个明地理晓天文、调动千军万马的媳妇,难不成还希冀再出一个这样的女儿么?”
“又没正经了,讨厌吧你……”我抽出手佯怒地拍打在他手背上,掌落之处却轻得没有一点声音,看他得意而调侃的眼神,我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抬头望去,孩子们依旧热情不减地奔跑着叫喊着,认认真真地注视着自己手中线牵扯在那一头的风筝,尽管小脸蛋已热得突突冒汗,可谁也不舍得停下来。
我有些慵懒地把头靠在赵云肩上,就这么幸福地依偎着爱人,看着可爱的孩子们尽情地玩耍,没有尘世的喧嚣,没有俗事的打扰,自在地活在一个清平世界里的犄角旮旯……这就是我向往的生活,或许也是赵云梦回常山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