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要他死。
一股外力仿佛拉着我急速上升,可是从半开的眼睑里能清楚地看到自己仍在原地。可是这强烈的超重感,仿佛让我的整个身体都扭曲变形。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产生着如同被千根针扎进肉般的痛感。
这是在蜕变么?我会成为什么模样?
眼珠子疼得睁不开,仿佛有液体从中涌出。是我在哭么,挣扎出手顺着那痕迹摸一把,费力地睁眼试图看清楚,然而视界一片殷虹。
原来是血。
心里如同放开了什么,我不再同那力量顽抗,放松身体,让那疼痛一丝一毫锥进心里。不疼,一点都不疼。喃喃默念,我催眠着自己。可是不再快一点,沐盐,沐盐也许就没救了。耳畔是那刀刃挥舞带风的声音,划破笼罩的臆想。
“沐盐。”再睁眼,面前确实青帝高高举起的长刀,同地上躺倒的沐盐,张开锋利的五指,往昔浅粉色的指甲如今蜕成了浓丽的鲜红,狠狠往那仙罩一拍。
原本并无几分信心,这举止只是下意识的行动,为了能分散青帝一丝注意力。可是这一拍,那厚实的仙罩,竟凹陷出一块掌印,指尖延伸的裂纹,顺着余下的绮丽延伸,顷刻之间完全毁于一旦。
“素离你!”青帝跳脱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你竟自堕成魔!”
“魔又是什么,仙又是什么!”我被他激出一股子气,扇动宽幅的衣袖追上去,“如今这六界,仙不仙,魔不魔,二者又有什么区别!”
“你怎能容他一面之词就混淆了判断!”不远处他提着刀,威严扑面而来,“你果真,已不是素离!”
虽然并没被他慑住,但也停下了脚步。瘫倒的沐盐让我分心,不能丢下他不管,而且自己的能力掂量不清,现在趁了先机,还是不要去涉险的好。
撤回扶起沐盐,他并无大概,只是手臂上的伤有些重。此时我才能看清楚自己,皮肤愈发雪白,指甲成了鲜红色,掌心的纹路清晰可辨,斜斜划过了整个手掌。这就是,凡人说的断掌吧。
只听说拥有这样掌纹的人,一生坎坷多难。
无心去计较这些,若是他召来天兵天将那就惨了。
“素离,今日出了天门,你就不必再想回来了。”青帝的声音穿过渐渐弥漫的云层,透了过来。
“不。”回头遥望他那高高在上的身影,“我会回来。那一日,也必定是你的死期。”
从此天界,在身后关上了敞开的大门。
我扶着一瘸一拐的沐盐,如同雪花一般,穿过乌黑密布的云层,重回了人世。降落在城市的边缘,沐盐虽然神志清醒,但右腿却完全失去了感觉和控制力。
拉起裤腿,从脚踝往上,都是一片死气沉沉的乌青。
他撕下衬衣的衣襟,包扎好手臂绽开不能愈合的皮肉,撑着一旁的残垣站起来,牵起我的手笑了出来:“如今我们也算是落难鸳鸯了。”
“呸。就你落难而已。”我啐一句,扶起他的臂膀,“这里看起来像是东城南郊,回教堂么?”
“走。”他也不客气,用受伤的手勾着我的肩。
白他一眼,一手手掌对地,驱动体内猖狂侵扰着的力量。立刻,仿佛身后有前人在堆动,我带着他,如同一阵风,掠过这荒无人烟的郊外,冲进了那城市。
第一次有这样急速的感受,迎面凌厉刮来的风,愈发让我觉得兴奋难耐。不消多久,便稳稳停在那教堂门口。不知沐盐走以后,这里是否还有人,而我走以后,这里又过了多久。教堂的外观看起来有些破败。
不太了解天界同人界的时间差,当务之急是把肩上这货扔进去让他好好休养。推开那门,摸黑找到地下室的入口,扶着他一瘸一拐下了楼梯。
第一次我如此憎恨这冗长的楼梯,沉不住气地想要加点气力将它打通。但沐盐却按住了我,笑着摇了摇头:“琉璃,入魔要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控制自己的脾气。”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心里澎湃的那气力,都是写焦躁同怒火。在之前,这都是天界的禁忌,入神之人必已拜托所谓的七情六欲,但魔却不同,情感的波动愈发明显。双手按在胸口,大口呼吸以助我去平息那激愤。
沐盐看着我,眉眼里都是笑意。
“你笑什么?小心我松了手,让你滚落下去弄个四肢不全。”咬了咬唇,我可不想让他看到我的糗样。
“活生生的你,这样挺好的。”他摘下我鬓边那朵早已经被外力碾压碎裂的玫瑰,把那破败的残花,抛过围栏,在旋转的楼梯中央,盘桓下坠。
“如今我脾气躁,你可别后悔,当初救了我。”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子,我提着坠地的裙摆,调笑地先他几步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