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冗长的回廊,眼前是一片狼藉,破败的门板从门框里脱了出来,散碎地横在地面,像是经过一场纷争。曾经华美的地宫,此时竟残破如斯。
“这群兔崽子。”他扶着墙,终于赶到我身边,看着地面的狼藉笑骂道,“把我好几年的心血弄成这样,如今还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听闻这句,我半眯着眼。那些吸血鬼体内流淌着我的血液,稍稍静下心来,就能感知他们的存在。这所城市里涌动着熟稔的气息,他们并没有离去,只是毁了这地宫,又不知道如何打理罢了。如今正是黑夜,无月无星,是夜鬼作祟的好时机。少了沐盐严厉的约束,他们早已一窝蜂肆虐在这城市里,放纵了自己。
还好还好,回廊的尽头,沐盐的房间仍严严实实地掩着门。看来他虽然不在,但威严依然足以震慑这群野鬼。
推开门,同那日我离去时一样,桌子掀翻在地,衣柜倾倒一边,虽然凌乱但除了我也着实没人再动过。加上地底十分干净,没有什么灰尘积落,只消简单整理一下,这里又会整洁如初。
虽然先前经了一场大战,路途又耗费了不少精力,然并不觉得疲累,大抵这就是魔性。把肩上的沐盐摔在床上,又抽出地上被衣柜压着了的薄衾仍在他身上,向来对乱糟糟的地方都看不过眼,我开始着手清理这凌乱的房间。
拾起地上的衣物,原本躺着查看伤口的沐盐却猛地坐起,目光放在我手里的那件灰色的外套上,但转瞬又游移开。
脑筋一转,突然回想起当初来到这里,似乎就是从这件衣服口袋里,摸出了那串钥匙。他那一瞬的警醒,倒是唤起了我的回忆。那串钥匙,似乎还埋在我屋子那成堆的衣服里。看来这里面似乎有些玄妙,也许我该抽空去看看。
“伤口还好么?”扶起衣柜同书桌,这房间就宽敞了不少。懒得去折捡衣物,拾起来揉成一起塞进柜子里作罢。
他撇撇嘴,凑上前去查看手臂。血族的伤口真是特别,不像凡人同仙人的,冰冷冷干枯,如同龟裂的枯木。手指轻轻触一触,还能感受到那燎人的热力。而右腿,亦冰冷如同湿木。
“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他捏了捏腿,毫无感觉。
“不着急。”重新用那薄衾掩好他的腿,理了理衣摆,便是要出门,“我回去打点些衣物,你在这稍等片刻。”
“嗯。”他点点头,闭上眼像是在休憩。一定饿了吧,舔了舔唇,想象血液芳香扑鼻,心里仿佛有只小手,不停地抓啊挠啊。作为我嗜血的首餐,该找谁来摄取那香甜的蜜汁呢?心中浮现好几个人选,勾唇一笑,化成一阵风,掠出这地宫。
不知在天界这三日,又是人世的多少。有人说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其实不然,天界同人世处在不同的次元,时间的流逝也并无非常规律的关联。此时看看周围建筑的情景,大概离我走开也距离并不远,看到街角那家古董店刚卸下的招牌还摆在一旁,大概也走了不过十来天。
家门钥匙早不知道扔去了哪里,用法术打开,回想走时房间里一片狼藉,此刻推开门大抵也看不到什么好景象。谁知推开门,除了房间里的任何物什都蒙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外,连原先的血污也消失了。
关上门,这一扇动变扬起了灰。我掩了口鼻,眯着眼向里走。
傀儡原先躺着的地方如今也只剩下一堆苍白的灰烬和零星散落的碎玉。大概这就是她的骨吧。蹲下去,从那灰烬里捞起玉石,圆润光滑的表面透出一丝丝暖意。而那倩笑巧兮的朱颜,如今也成了一堆白骨。
想必这满室的灰尘,是那一日死去的无辜天兵爆破以后留下的。看着洁白的地毯染上尘埃,心里揪着疼。不过罢了,扔了再买一块就是了。
翻开衣柜,我翻找悬挂衣服的口袋,那一天夜里似乎是第一次穿上白衣,拣出衣柜里少有的白裙,摸进口袋,果然还在这里。
小心地把钥匙揣进口袋里,同天界撸来的水晶球放在一起,再随意打包了几件换洗衣服,看着满布灰尘的曾经的家,我摇头叹息,还是出去了。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天意,这才刚下了楼,就遇上了熟人。
水色迎面走来,正在将掌中的耳环摸上耳垂,抬头看见了我,顿住了脚步。脸上闪过片刻惊诧,但立刻便掩饰好了。
“嗨。”我扬了扬手,勾起唇。
“嗯。”她点点头,重新抬起脚步,埋头匆匆经过身旁。
想这样当作视而不见么,我抬手在她经过时钳住肩膀,强行阻下了她的去向:“见了老朋友,不好好聊聊么?你不是还知道我的秘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