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良春把床上的钱拾掇起来,用指头钳住掂量掂量,觉得与他给袁帮曳交的住院费差不多了,便向楚大莲使了个眼色,仿佛在征求楚大莲的意思,楚大莲仿佛很绝情地说,你走吧,还磨蹭什么呢?马良春像得到圣旨似的,用手指钳着钱,像躲避追杀一样匆匆夺门而逃了。针对另一床上的病人张着大大的眼睛,翠银没有怎么教训楚大莲,她只向楚大莲提出警告,今后再这样,我可不饶恕人了。楚大莲也因为另一病床上躺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病人,没有怎么狡辩,只是埋怨说,还不是钱惹的祸,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翠银知道楚大莲的意思,如果当初楚大莲向我与姨夫伸手要钱的时候,我或姨夫就慷慨解囊的话,也就不至于发展到今天了,翠银气得瞪大了眼睛想冲楚大莲发火,楚大莲见势说,怎么了,要向我交战吗?这时醒过来的袁帮曳却像不是他被人糟蹋,而是翠银被糟蹋了一样,唠叨道,怎么了,平时向你们伸手要点钱,真难啊,这下子你们该知道锅儿是生铁铸的了吧?翠银屏住呼吸,冲我尖叫,瓦尚春我们走――当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时,翠银已经夺门而出了,我紧随其后,也屁颠屁颠地走了,很远的,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无耻,真是无耻――
第二天早晨,袁帮曳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做完手术,翠银与楚大莲把袁帮曳扶到病床上躺着,然后便是输液。护士推着餐饮车把输液器具与药水都送拢了,就是不肯动手。问其原因,是袁帮曳还有三百块钱未交。楚大莲不服,辩解道,昨天收费处不是说交七百都可以吗,怎么又变卦了呢?护士说,那是说手术的事,交七百块钱做手术,那当然没有问题,但是后期的治疗,账上没有钱了。按照医院的规定,起码应该交三百。楚大莲说,哦。我心想,楚大莲既然这样回答,说明她心里有数,说明她身上有钱,至少不会缺三百块钱。我也可以松动下来,要不然我身上仅有的,昨天险些交上去的三百块钱,肯定会在一霎时栽进袁帮曳的账单上去。就在这时,护士仿佛没有闲工夫在病房等待,她挽起袖子给袁帮曳同病房的人打好输液针走了。临走时,她特别强调,交了钱后把收据拿到护士科,我来给他输液。楚大莲说,嗯。护士掉过脸向楚大莲瞟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推着餐饮车上别的病房去了。的确我作为一个男人,而且又是袁帮曳的贴身亲戚,我应该把那三百块钱交上去完事,可是我就不,你今天给他交了医药费,明天他可能生活又成问题,你就得给他交生活费,明天交了生活费,后天又可能有新项目,在楚大莲与袁帮曳那儿,简直就是一个无底洞,你再有多少钱,都难以填平那口无底洞。我看着护士放在小木柜上的药物和输液器具,心里就有些不好受,但是我必须克制,如果不克制,我的那副铁石心肠就会被楚大莲的某种动机所摧毁。我看见楚大莲又在给人打电话了,我不知道楚大莲是在给谁打电话,我从她打电话的那种熟悉程度来断定,肯定又是那个头重脚轻的名马良春的家伙。我肯定不是嫉妒那个头重脚轻的家伙,但是不管咋说,袁帮曳也是我的亲舅子,作为翠银那面,那可是她的亲弟弟,将心比心,也就相当于我的亲弟弟,如果我看见我亲弟媳被人掠夺了,不知道我心里是什么滋味,所以无论楚大莲是演戏给我看,还是她真心求得那个头重脚轻的名马良春的家伙,我也得帮袁帮曳一把,否则,我良心上过不去。我提高嗓门冲楚大莲说,不用打电话了,剩下的三百块钱,我给。于是我从衣服兜里掏出三百块钱递给翠银,又由翠银把三百块钱转给楚大莲。楚大莲接过三百块钱,一边大吃一惊似的告诉对方,说,哦,三百块钱有了,不用你费心了;一边又紧赶慢赶地向交费处奔。
虽然这一下,我兜里空空然,但是,总比楚大莲为了几百千把块钱,把自己唯一的秘密都出卖出去好,当然我希望那是演的一出戏,如果不是戏,而是那个头重脚轻的名马良春的家伙与楚大莲动了真感情,那我们的付出也将会成为泡影,相信他们还会缠绕在一起,楚大莲也不会因为我们为袁帮曳交了医疗费而良心发现,反而她会觉得我们比袁帮曳还蠢。可是吐出去的口水,是收不回来了,让他自由发展吧。